决赛国辩手蒋昌建结辩稿分析

时间:2020-11-18 08:11:47 辩论赛 我要投稿

决赛国辩手蒋昌建结辩稿分析

  1993年大专辩论赛决赛上,复旦大学四辩蒋昌建的总结陈词已经成为华语辩论赛的一个里程碑。这篇巅峰之作无论从各个层面来看,都堪称是华语辩论中陈词的不世精品。从文字角度,其攻击言简义赅,针针见血;从思想角度,其对于人性本恶这一命题分析入木三分,生花的妙笔写出深邃的哲思;从结构角度,其驳论、立论、升华的比例适当,攻击性与说理性完美结合;从逻辑层面,其论证严明,层层深入;从辩风方面,儒雅大气,举重若轻;而更为后来的辩手一唱三叹,玩味再三的,是其诗意与气魄并重的结尾。通过这些分析,我们看到一个好的结辩陈词所应具备的特点:内容的诱人美、形式的艺术美、论证的逻辑美,论争的和谐美以及辩者的风度美。

  1993年,复旦大学“为了光荣与梦想”出征“狮城”新加坡,在一场荡气回肠的“人性之辩”后战胜了强大的台湾大学队,开启了国内华语辩论的一个全新篇章,而“舌战狮城”也从此成为华语辩论界的无上荣誉。第一届国际大专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复旦大学四辩蒋昌辩,用三篇酣畅淋漓的总结陈词,证明自己的确是辩论场上的王者。回顾台大与复旦之间的那场关于人性的辩论(台大:人性本善;复旦:人性本恶),也许在辩论技巧上用今天的眼光看有那么一点生涩,但从思想深度着眼,双方都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而蒋昌建的一篇总结陈词,至今仍为人广为传唱,甚至一唱三叹,为之折服。转眼十五年过去,当年场上的硝烟都已散去,曾经那人风华正茂,而今已届不惑之年,然而如诗人所说“时间你带得走歌者,带不走歌”,曾经的声音已经消逝在虚空当中,但文字却成为不朽的经典。这短短一千字的小文何以有如此的魅力,直至今天仍让无数辩手视为典范?

  一、 一舞剑器动四方——驳论的攻击性与切中要害

  无论是反方的结辩手还是正方的结辩手,都肩负着一个重任,那就是对于对方在整场比赛中犯下的错误进行攻击。因此,在新加坡模式(四位辩手依次陈词)下,结辩手往往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能否剑指东南,力挽狂澜,一剑破敌,也就成为结辩手能力的集中体现。而这篇结辩陈词开篇作出的两次攻击可谓切中要害,一语中的,虽然攻击着墨不多,但寥寥数语尽显最佳辩手本色。

  纵观整场辩论赛,台大出现的错误有很多,但真正的致命伤只有两处,一是概念上对于“本”字始终模糊,不断回避,不断摇摆,怯于直面,时而将“本”定为人类发展的初始阶段,时而将“本”定义为个体的出生;二是逻辑上,正方立论中存在严重的逻辑问题,不能自圆其说——只说人性善,将各种各样的恶通通归于社会的客观影响显然很难为大众接受,因为很容易就得出一个两难推理:如果社会是客观的,相当于将社会等同于物质环境,物质环境的恶本来就无从说起,那么脱离了人的主观因素,社会如何能对人性产生影响,使本善的人作恶;如果社会不是客观的,则承认了社会是一个人与人的关系的集合,承认社会的恶就相当于承认人的恶,如果社会不是恶的,那么在这样一个非恶的集合的作用下,非恶的人性如何做出恶的行为就成为又一重矛盾。在自由辩论中,这两点成为反方的火力集中点,而逻辑错误更是被反方五次指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蒋昌建的陈词用最简约的笔墨达到了最大的效果,诚可谓,一剑封喉。

  一方面,刚言慑服,针锋相对,直言诘问正方的立论基础,面对对手的正面攻击毫不退缩,用直截了当的回应揭露正方在这一系列对反方的攻击中所犯下的概念错误,使正方的一切攻击不但落到空处,反而成为反方攻击的论据。“一个严肃的辩论场需要一个严肃的概念。”有理有节,义正词严。没有任何婉曲的语言,连续的反诘,将正方的概念错误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另一方面,巧用幽默,一语双关,又一次委婉地揭露正方的逻辑错误。由于己方已经五次提出“善花是如何结出恶果的”这一问题,因此此时也就无须再紧追不舍,而是轻描淡写的将教化比作阳光雨露,套用当时流行的《吻别》歌名,一语双关,四两拨动千金,利用幽默的力量再次将对方的逻辑错误指出,到此之时,对方结辩必然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如此一刚一柔,刚柔相济,有如剑舞,惊动全场,击敌之至痛,攻敌之必救,用最简单的笔墨,收到了最佳的驳论效果。诚可谓,“一舞剑器动四方”。

  二、 气与理势相低昂——思想性与文学性的统一

  对于结辩手来说,通过文字体现出的气势往往是第一位的,这时面对的,是如何用最优美的语言传达最深刻的思想;如何使气势高低起伏,收放自如;如何驾驭一篇气势充沛的陈词,而不是被陈词本身所控制,最终使气势失控。可以说,进入立论阶段,对于结辩手又有了全新的要求,不只要求有敏锐的要求,更要求有良好的心理状态,既操控陈词,又能同时有效控制场上局势,使气势既不张扬,又不低迷,既吸引观众,又不招致观众的反感。这篇陈词在文字气势与思想的统一,文字气势与场上形势的统一方面,堪称典范。

  结束了驳论之后,经过一个短晢的转折,在确定了抑恶扬善这一基调之后,反方完全挽回了辩题带来的情感劣势,将对方无形中置于一种不利的地位——抑恶扬善的反面。可以说,通过简单的转折,简捷的论述,朴素的语言,观众的情感立场就完全转变了,诚可谓大辩若拙,大巧不工。

  进入文章主体的论述部分,蒋昌建在说理方面的优势越发显露无遗。而其深厚的学术底蕴与理论素养也发挥得淋漓尽致。而这三段论述优美的语言,精炼的用词,饱满的气势,与深邃的思想浑然天成,可谓文质兼美。

  回顾历史的第一段,成为这篇陈词的第一个情感喷发点,更是现场观众与评委的第一个共鸣点。通过古代史上的两次大规模战争,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使观众直接感受到人性本恶这一命题。采用战争这一极端的方式,并不能充分证明“人性本恶”,但却在情感上赢得了评委与观众。尤其是日军侵华的例子,对东南亚的`观众来说,更是感同身受。此时,尽管并没有进一步展开,但观众刚刚转变的情感立场已经向着反方更近了一步,观众的情绪也随着陈词的气势起伏。

  经过了第一段的情感喷薄,蒋昌建进一步论述也就更易为观众所接受,此时,采取相对平和的语气可能更利于思想的传达。而此时,陈词的基调也适时的调整,整体基调趋于平缓,而陈词中特别讨巧的一点是,利用新加坡的事迹做为论据,“良言一句三冬暖”,台下的新加坡的观众听到这些褒奖,恐怕心里不转向反方也难。同时,关于社会教化体系的论述无论是在可行性上,还是合理性上,都远远地超过正方的立论。这种立论的高屋建瓴使得整个陈词在格调上都高出正方一筹。

  经过了上一段平实的说理,积蓄起来的情感再一次喷发,但两次情感高潮实际上是不一样的。因为第一次的基调是激昂,而第二次可谓是高华。在抑恶扬善的基础上,辩手跳出此次辩题之囿,从更宏观的层面看待人类的长远发展,从人类进步角度来思考此次的辩题。这种立论层次已经决定这最后的升华气势基调的不凡。而华丽的文字,整齐的句式为情感的迸发提供了一个最佳的渠道,而观众与评委顺着前面的几次气势起伏听下来,必然为这样的优美文字所折伏,而此时陈词的最大效用也就达到了。同时,第三段的论述继承了之前的一系列论述,继续阐述己方关于如何抑恶扬善的构想。此时的反方,“只缘身在最高层”,自然“不畏浮云遮望眼”。

  这三段的论述,文字与思想达到了高度的统一,相应的思想自然有与之相配的文字利于其表达。而气势的高低起伏更是顺应了思想的起伏。“词丰旨蓄,流畅朴茂。雄辩美辞采美兼有。”诚可谓,“气与理势相低昂”。

  三、 肌理细腻骨肉匀——攻击性与说理性的完美结合

  作为一个结辩手,永远要面对这样的困境,你所给予的时间与你的内容永远不成比例。因为既要总结一场变幻莫测的辩论赛,又要对己方论点进行论证与升华。因此,如何处理驳论与立论的关系,如何处理攻击性与说理性的主次,如何使攻击性与说理性为共同的论题服务,就成为考验一位结辩手是否出色的第三道门槛。

  前文已经说过,这篇陈词的驳论与立论均堪称上乘,而值得借鉴的是蒋昌建在驳论与立论的时间分配上体现了最佳辩手的气魄:

  经过审时夺势,蒋昌建准确地判断出正方的症结在于前文提到的两点错误,而且对于此时的场上形势也有清晰的判断——评委已经意识到正方的错误,因此此时,驳只需驳两点,只需点到即止;另一方面,己方立论除了抑恶扬善一点不断为对方扭曲外,已经阐述清楚。此时,只要再点出这一立论基础即可。

  基于以上判断,就有了这样一篇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陈词。驳论不求将对方粉身碎骨,只需让其不能翻身;立论不求己方滴水不漏,只需没有硬伤。而将重点放在升华上的直接效果是,使己方的立论基调远远超出对方。于是这篇陈词在评委与观众那里就可以取得最大的效果。

  这样,驳论一分不多,立论一分不少,升华恰到好处,恰似一位淡扫蛾眉的美人,诚所谓,“肌肉细腻骨肉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