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观察日记

时间:2020-11-25 08:52:07 观察日记 我要投稿

武将观察日记

  文案:

武将观察日记

  三国向来是个筛子

  不差再加一个了

  麒麟小受请准备

  左手轩辕剑气,右手六魂幡,穿吧!

  故事从袁绍讨董开始

  这次你的使命是随便选个武将,让他随便当个皇帝。

  通天教主钦赐主角光环与你同在,阿门。

  扫雷:

  历史小白文,前半同人后半架空,材料混搭,年史错乱

  人物性格水煮乱弹,有小崩迹象

  布策瑜权超云备嘉彧本命慎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小黑┃配角:吕布,孙策,周瑜,高顺,张辽,马超┃其它:貂蝉你这个炮灰的命儿只能塞在其它栏里了

  楔子

  天庭:

  通天教主絮絮叨叨:“你说小黑回去,能办成这事不?轩辕氏把历史给生生截走了一半,现还得靠咱师徒再掰回来……我的小心肝这可是忽上忽下……担忧得很,本想换个人,还是浩然你适合呐,好歹也是个穿越专业户……”

  浩然哭笑不得道:“师父,子辛把轩辕剑气分了一道给他,又有六魂幡在手,没多大事儿……何况小黑也把书也看熟了。”

  通天教主忽道:“不对,他看的哪本书来着?”

  浩然答道:“三国……演义。”

  通天:“……”

  通天:“徒弟呐!这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可不是一码事,况且上回黄帝那厮把整个历史改过一次,你能确保现在咱们的三国,还是他们的三国么?我们是平行世界了,徒弟!”

  浩然叫苦不迭道:“师父,别说了,别人不是来看你的,谁耐烦搬个小板凳专门来听你念叨呢,求你了,咱打麻将去罢,别管小黑了,好歹也是个神受,死活随他去罢。”

  巨鹿原温侯成败犬

  巨鹿战场,乌云翻涌,雷声阵阵。

  “杀——”

  平原中,并州军兵败如山倒,关东军乘胜追击,万箭齐飞,潮水般地掩杀而去。

  阴云中雷霆万道,纠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缓缓降了下来。

  于是天空一声巨响,主角闪亮登场!

  “妈唷……”一名全身□的少年抓着柄长枪,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

  麒麟刚爬起身,便吓得大叫道:“别别……别过来!我没穿衣服啊!”

  数匹高头大马朝麒麟冲来,麒麟骇得朝尸堆中一钻,抱着个死人不动了。

  过了许久,麒麟探头朝外望了一眼。灰白的天空中,未燃尽的碎布如黑色的蝴蝶,旋过来,又旋过去。

  安全抵达,人都死光了,现应该是打扫战场时间……麒麟四处张望,心想这便是古代?怎和师叔们说的不太一样?

  麒麟赤条条地四处翻拣,先朝尸体作揖,继而剥下炮灰甲的短衣亵裤,穿在身上,又解下炮灰乙的皮甲,胡乱系在胸前,再拣了把剑,口中喃喃道:

  “对不起了啊大哥们,小弟只一人拿一点……使命深重呐使命深重……各位大哥保佑小的……”

  麒麟念念有词,全副行头都从士兵身上扒下来了,唯剩双靴。

  一双好的鞋子能带人走向幸福,况且自己要在这个时代中走很久,草率不得。

  麒麟沿路打量,想选双好的,咦,有了!

  麒麟上前去剥那双露在尸体堆上的甲靴。

  那只脚动了动。

  “……”

  麒麟犹豫了,靴子的主人还没死,要不要继续脱呢?那名战士半个身子埋在尸堆里,麒麟很有耐心地垂手站着,等他死。

  过了一会,麒麟的耐心耗完了,伸手去拽,那只脚又动了动,麒麟一脚蹬着那人的胯,咬牙死命扯着那战靴。

  一股大力令拔河陷入胶着状态,麒麟愕然抬头,看到尸体坐起,睁着一双赤红的眼。

  “哇啊啊啊——!我不要了!”麒麟吓得连滚带爬地便逃,倏然脖颈后一紧,被提小鸡般提了起来。

  尸堆里钻出一名身高九尺的战将,披头散发,满身鲜血。

  “喂我不是想杀你!等等啊!!”麒麟被那男人一手提起,两脚乱蹬,在空中不住挣扎。

  那悍将声音沉厚,冷冷道:“哪一军,哪一队的?”

  麒麟道:“有话好说,先先先……先放我下来。”说话间麒麟□的手背上,一片奇异的纹身缓缓绽放出紫黑色的光泽。

  悍将又问:“西凉军败了?孙坚小儿何在?”

  麒麟道:“小弟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将军遥望战场另一头,那处还有小股骑兵四处游荡,偶见未死透的兵士便枪箭齐下,了其性命。

  “走!”

  麒麟小身板在寒风中飘荡,被那男人揪着衣领飞也似地远离了战场。

  “袁绍匹夫!若非本将军骤遇天象之变,何以致此大败!”那猛将骑着一匹马,马后坐着有听没懂的麒麟,缓缓行进在山原中。

  是时夏至未至,满山青翠,乌云与飓风一扫而空,阳光被零落的树叶切成斑点,铺满整个树林。

  麒麟光着脚,在马背两侧晃来晃去,没地方踩踏霎是不爽,漫无目的地晃了片刻,最后踩在男人的靴背上。

  “你是何人?奸细?”悍将一身戾气,逼问道。

  “不不,将军,我……不过是个时空旅行者……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麒麟正色道:“总之我不是奸细。”

  “何意?”

  麒麟也懒得解释这许多,答道:“将军,我是来帮你的,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我这人有点啰嗦讨嫌,但都是太师父害的,我老大也时常受不了他……总而言之……”

  悍将道:“你可知我是谁?”

  麒麟不作理会,径自道:“只要你不杀我,对我好点,给些吃的喝的,我承诺会助你成就大业。”

  悍将道:“成就大业?”

  麒麟忽道:“你叫什么名字?来前我可是把三国演义背得滚瓜烂熟,上到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下到猪哥六出祁山……”

  悍将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缠夹不清,颠三倒四,可是失心疯了不曾?!”

  麒麟严肃道:“末将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那悍将嘲道:“区区一小兵,也配问本侯名讳?”

  “……”

  本侯?

  麒麟心中一动,道:“将军封的是什么侯?”

  对方不答,麒麟好奇道:“乡侯?亭侯?”

  对方谦虚地点了点头。

  麒麟一手按捺不住地微微发抖,巨鹿战场,与袁绍联盟初交锋,将军……亭侯……唯一的可能只有……

  “侯爷是……?”

  “都亭侯。”

  麒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吕……布,字奉先。吕布你好。我叫麒麟,麒麟的麒,麒麟的麟。”

  吕布嗤道:“你姓甚名谁,关我屁事。”

  “……”

  这是什么时间点了?麒麟百思不得其解,从吕布的年龄推算,此时他只有二十五六岁光景,方才又说“西凉军”,显是还未与董卓翻脸,巨鹿战场上与孙坚交手大溃,想到此处,麒麟忍不住问道:“你见过貂蝉了么?”

  吕布警觉地眯起双眼,道:“貂蝉是谁?奸细?”

  一句话未完,吕布横着身子,倾斜下去,倒栽葱摔了下马,哐一声木桩似地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动了。

  麒麟蹙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吕布竟是昏倒了。

  又怎么了?

  麒麟忙翻身下马,俯到吕布身旁,伸手去探他额头,见其面色灰败,脸畔滚烫,隐约猜到原因。

  八成是中暑。

  麒麟扯开吕布甲胄系绳,为其卸了铁甲,战裙,又除了他的战靴,吃力地把这大个子拖行数米,累得直喘气。

  “该死的!没穿铠甲也这么重啊!”麒麟呼哧片刻,忽听战马打了个响鼻,灵机一动,把吕布肩膀用绳索绑着,套在马上,赶着战马把这第一勇将拖到小溪岸边。

  吕布静静躺在树荫下,外甲除去,赤着健壮的手臂,上身穿着一件贴肉的薄皮衬衣,那衣料不知是何皮,束身贴得极紧。

  麒麟哭笑不得,伸手去解他锁骨下的带绳,兀自道:“衣服半点也不透风,这么热的天气。”

  麒麟将吕布扒得剩条薄薄的短裤,拿头盔舀了点水,淋在他脸上,吕布剧咳几声,终于醒了。

  吕布一手快如疾电,瞬间扣住麒麟咽喉。

  “喂喂喂……”麒麟挣扎不得,被掐住脖子,伸了舌头:喘着气道:“侯爷你自己……被晒昏过去了,小的只是喂你喝水。”

  吕布疲惫地点了点头,道:“你是方才那小兵?头发怎这般短?”

  “啊!”麒麟这才想起来,才把头盔除了舀水,露出一头短发,这时代的人都蓄着长发,吕布醒来便把自己当作了敌人。

  麒麟转身将吕布的披风沾湿了水,拧干些许,在他身上擦拭降温,吕布又问:“你究竟是并州军还是凉州军?”

  麒麟不知如何作答,只埋头道:“我不是奸细。”

  吕布冷哼一声,片刻后睡着了。

  麒麟端详吕布片刻,从树梢上落下的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的侧脸略显瘦削,两道浓黑的眉毛如折刀般粗糙。

  鼻梁则似是塞外民族式的高挺,略作鹰钩。

  身上肌肤因长年穿戴盔甲,脖颈略显健康的小麦色,健壮的胸膛则微现浅色。

  吕布的男子躯体轮廓完美,宽肩阔背,健腰有力,正是标准的习武之人体形,小腹上更显出长年骑马锻炼出的腹肌。

  吕布胯间薄薄的短裤因汗水与清水浸湿,而变得近乎透明,麒麟将那湿披风盖在他的腰间,自己解了皮甲,抱膝坐在溪旁。

  流水闪着日光哗哗地奔腾而过,麒麟怔怔地看着,回想自己穿越来前,师父的交代。

  “小黑,你要抵达的时代正是三国,到了之后,就地取材,不能是刘家,因为轩辕氏截走历史时选的正是刘家之人……除此之外,曹、孙二阵营皆可,必须在刘禅出生前改变另一段历史。这样我们的世界才有过去。”

  “选了人之后呢?”

  “助其为王,子辛的轩辕剑气纹在你左手手背上,教主的六魂幡纹在你右手上,有这两件法宝襄助,想必达到目的并不难。”

  “三国是个英雄的时代,更是个英雄们水火不容的时代,被历史长河淘去的人,并非没有乱世成王的资质,而是他们恰巧生在了同一个时期,用你的内心去识人,认定是谁,便坚信,自己有改变历史的能力。”

  并州营麒麟任亲兵

  “你唤何名?”

  麒麟看着溪水出神,随口答道:“小黑。”

  吕布道:“细皮嫩肉,这般白的小子还叫‘小黑’?”

  麒麟见吕布已醒转,便蹲到其身后,胡乱为他梳了头,又折下根树枝,随手挽了个髻,道:“你刚中暑,一时三刻恢复不过来,不能再穿皮胸甲了。”

  吕布点了点头,牵过战马。

  麒麟两手抱着头盔,老实不客气跟了上去,坐在吕布鞍后。

  “你是并州人还是凉州人?姓黑?父母何方人士?隶属何部?”

  麒麟又开始犯难了,不知该如何与吕布解释,片刻后道:“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呵呵。”

  “???”

  吕布一头雾水。

  麒麟忙转移话题:“还好你带着我,不然荒山野岭的,死在那儿多憋屈。”

  “你……”吕布额上青筋暴突,怒道:“问你何方人士,哪军哪部哪队,又一问三不知!如何赏你?!”

  麒麟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吕布阴沉着脸,决定不再鸟这脑子不清楚的小兵,免得话说多了把自己给绕成傻子。

  六月天,说变就变,晌午刚过,天色再度阴沉下来,雷声轰然一响,大雨瓢泼。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雨水,吕布催动□战马,沿着高山一个俯冲,朝山脚滑了下去。

  “啊啊——”麒麟的感觉不亚于被按上了过山车,刺激得大叫,战马仰头疯狂嘶鸣,四蹄盲目乱蹬,滚石,泥流溅了二人一身,麒麟眼前一花,只觉身畔碎叶断枝飞也似地掠过,

  吕布大喝道:“捋——!”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愤然一勒战马,竟是将其勒得嘴角溢血,甲靴斜斜踏上地面,二人连着一马消去冲势,猛地站了起来。

  麒麟惊魂未定,忽见山谷中竟是到处林立着军帐,霎时明白了,这是吕布扎营之处。

  吕布翻身下马,一脚飞起,干净利落地将麒麟扫得摔了个嘴啃泥。

  “……”

  麒麟狼狈不堪地从泥泞中爬起,吕布先是一愕,继而哈哈大笑道:“对不住,又忘了。”

  那时马嘶已惊动了营中军士,见温侯铩羽而归,本军将士纷纷出迎。

  “将军回来了!”

  “侯爷——!”

  吕布单手揪着麒麟衣领,把他半拖着大步走进营内:“都散了,准备拔营回洛阳。高顺何在?”

  那追随吕布的数名校尉便散去,有一人追上道:“主公!”

  吕布接过高顺递来棉布,将麒麟推给高顺,吩咐道:“带他去洗个澡,换身亲兵衣服,帐内侍奉。”

  高顺疑惑打量麒麟片刻,继而将他领走了。

  吕布军营中尽是塞外骑兵,各个八尺出头,脸上俱带着一股彪悍之气,麒麟跟着高顺一路走进兵士们洗澡的地方——雨中的露天木棚。

  “这里是凉州军营?”麒麟蹲在地上,拾了粗石,忙道:“我自己来,不劳烦高大哥了。”

  麒麟在书上读过,高顺乃是吕布手下得力将领,遂不敢造次,言语间十分礼貌。

  高顺却道:“不,并州营。你打何处来?怎穿着西凉军的衣服?”说着提了桶热水帮他照头浇下。

  “烫死我拉——!”那热水哗啦一声,登时把麒麟烫得哭爹叫娘。

  高顺莞尔道:“头发怎这般短?从前还是个小和尚?”

  麒麟一时间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起身来接布巾,高顺却又发现了新东西,道:“手上画的何物?”

  麒麟答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高顺点了点头,心内疑虑实多,又道:“侯爷让你当个帐内亲兵,并州军从前无此职务,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衣服,拣了几件我自己的军服与你穿,略大了点,且先凑合着。”

  麒麟穿上高顺的旧衣服,高顺又吩咐了一番,无非是亲兵要做什么一类的事。

  天底下为将之人或有怕谋刺,吕布却是从来不怕的,所以帐内也从不设亲兵,高顺则是数年前吕布在丁原麾下任主簿时,便追随前后——牵赤兔马,传帐中令等一应繁琐事宜都有包办。

  如今吕布突发奇想,设了个亲随之职,至于实际上要做什么,高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按着自己平日工作朝麒麟解释了,料想麒麟一时三刻也记不住这许多,吩咐完便亲自将他送到帐前,道:

  “侯爷既与你投缘,入内侍候就是,莫怕。”

  说毕高顺仍垂手站在帐外,等候吕布差遣。

  这片刻间,吕布也已洗过澡,背倚将军榻懒懒躺着,半湿的头发散在枕后,赤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肩臂,屈起一脚,下身盖着一袭白色的薄毯。

  吕布闭着眼,不知在想何事。

  麒麟站到榻尾,看了吕布一会,面无表情地开始走神。片刻后,吕布出了口长气,吩咐道:“高顺回去歇下,明日行军须得早起。”

  高顺应了声,帐内便留麒麟一人侍候。

  吕布睁开眼,打量着麒麟,问:“凤凰,手臂上是什么?”

  麒麟嘴角抽搐,答:“我叫麒麟,侯爷。”

  吕布不耐烦道:“侯爷问你话。”

  麒麟挠了挠头,伸出左手,吕布漫不经心道:“过来。”

  麒麟单膝跪到榻畔,吕布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拇指在其手背上来回摩挲,道:“这是什么图案?”

  手背上有道细小的金纹,纠缠往复,绕成一把剑形,麒麟答道:“这是王道。”

  “?”吕布很明显没听懂。

  “那边?”吕布又问道。

  右手上则纹着一道黑色的奇异刺青,犹如翻飞的水纹,麒麟答道:“这叫‘无’,是一件仙人的法宝。”

  吕布松开麒麟的手,评价道:“装神弄鬼。”

  麒麟心头一动,岔开话题道:“将军,你不做点作战总结之类的么?”

  吕布疑道:“那是什么?”

  麒麟解释道:“师父说,一场战役的各种因素,决策,都会影响最后结果,一名成功的将领,就得习惯在战后反思,无论是胜还是败,这对下一次打仗很重要……”

  吕布冷冷道:“贼老天害的,临时刮大风打雷。”

  麒麟:“……”

  麒麟又耐心道:“天时地利人和,也是影响战局的因素,天气原因并非全无办法预料……”

  吕布忿道:“行了行了!啰嗦!睡你的去!”

  麒麟心头惴惴,看来这三国第一武将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只怕平时打胜仗都靠一人武勇,横冲直撞,骄兵矜傲,失误之处必多,靠不住呐靠不住。

  吕布已有点烦躁,麒麟不敢再多说,忙道:“那啥……我还没吃饭,给口吃的吧,饿得不行了……”

  吕布朝案上一指,那处正有酱肉,面饼与酒水。

  麒麟如释重负,挑了喜欢的,咂吧着嘴开动,吃了一会,吕布倏然怒道:“吃东西别这么大声!”

  麒麟吓了一跳,被噎得直翻白眼,艰难地吞下去后,吕布又静了下来,像是在沉思。

  麒麟试探地问道:“侯爷,你在作战后总结么?”

  吕布斥道:“放肆。”

  麒麟小声地继续吃,吃了一会后,发现吕布盯着自己看。

  吕布喃喃道:“孙坚一战暂捷,现该如何?”

  麒麟明白吕布在想什么,插嘴道:“你输了,董卓就只得离开洛阳,到虎牢关前来守着。”

  吕布嘲道:“董老贼来守虎牢关?开什么玩笑?”

  麒麟擦了嘴,答道:“真的哦。”

  说着转到屏风外,铺好毯子睡下,帐外雨声轻响,霎是惬意。

  麒麟趴在毯子上,心内十分疑惑,吕布不是董卓义子么?既还未认识貂蝉,为何唤他“董老贼”?此刻这两人当是蜜月期才对。

  麒麟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先前找高顺讨来的薄纸,以及一根尾部烧成炭的木棍儿,就着微弱的灯光写起了信。

  亲爱的太师父:

  今天是来到三国的头一天,认识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居然是吕奉先。现在还没想好该不该辅佐他,但短期内,似乎没有比跟着他更好的选择。

  一切和我在书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难道是黄帝派来的另一位时空旅行者更改了因果?

  我觉得吕布目前的情况是:他急需一名谋士帮他出主意,所以我决定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一些事情。他对我的言谈也不太反感,也许是因为他出身于草原民族的关系?草原人仿佛不太重视礼节与规矩。

  总之我觉得跟着他,应该比跟着那个所谓的曹操好。

  毕竟我还没学会怎么跟主公说话……师父说伴君如伴虎,怎么我见浩然师叔与子辛师哥说话,也没半点君臣的礼貌呢?

  祝您健康。

  ——小黑。

  麒麟写完信后一手抓着纸,另一手打了个响指,火苗从信纸的边缘燃起,将其吞噬殆尽,他清澈的双瞳略带茫然,映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预言了不久之后,即将燃遍整个神州的战火。

  灰烬散开,被风卷着飞向帐外,扑进了绵延细雨中。

  吕布抽了抽鼻子,闻到烧纸的气味,疑惑望去,少年落寞的身影投在屏风上,过了片刻,火光黯淡,麒麟侧着睡了。

  吕布几番想上前去查看,奈何下身只盖着条毯子,什么也没穿,于是悻悻看了一会,怀着一肚子疑问,不满意地入睡。

  吕奉先单骑搦众侯

  翌日吕布拔军启程,却在虎牢关前发现城楼上插满将旗。

  虎牢关开,一信使手持董卓军令出迎。

  吕布登时傻眼了,骑在赤兔马上,听那信使说了半晌,方问道:“丞相什么时候决定亲征的?”

  那信使道:“回侯爷,董相国令侯爷关外扎寨,截断诸侯去路……”

  “这里离洛阳仅五十里地,水关谁守?!”吕布斥道:“关内兵力多少?”

  信使略抬头,答道:“相国吩咐不可透露,将军自去安营便是。”

  吕布骂了句脏话,吩咐高顺去寻地扎营。

  麒麟下马,走上前来:“二十万西凉军,董卓来了,我说对了。”

  吕布这才回过神,问:“多少?”

  麒麟比了个“耶”的手势,笑道:“二十万。一路五万,派李傕,郭水关,另一路十五万,自己领兵。”

  吕布沉声道:“跟我来。”

  主帅帐内。

  吕布如临大敌,紧紧盯着麒麟。

  麒麟道:“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吕布不耐烦道:“你先说!”

  麒麟坚持道:“你先说,我还没想明白。”

  吕布只得让步,没好气道:“他要遣我作先锋,侯爷不想去。”

  麒麟疑道:“你们不是义父子么?都听说你俩关系好得很,为啥不愿意?”

  吕布沉吟片刻,答道:“并州军连年征战,又被他抽调去不少,如今只余不到三万,一直不为侯爷补充兵源……折损太多怎办?”

  麒麟疑惑更甚,反问道:“并州军与你有什么关系?”

  吕布答道:“并州军是我从丁贼……丁原处带来的旧部,是自己人;凉州军是董卓的旧部,你不懂的。”

  麒麟这才恍然大悟,然而却又暗自诧异,怎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看来吕布虽是莽撞之辈,却也不太笨,更与董卓本就有嫌隙在。

  先前让吕布先谈原委,麒麟是因揣测不到吕布心意,恐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没想清楚,吕布就命令道:“该你说了。”

  麒麟迟疑道:“你得这样,开打的时候……”

  吕布道:“侯爷是问你董卓的计划,而非问该怎么办,行军打仗,我心里有数,不用旁的人来教。”

  麒麟只得答道:“董卓自己也没计划,他用了李儒的馊主意,这仗打不赢。”

  吕布问:“为何这么说?”

  麒麟答道:“不知道,我猜的。”

  “你……”吕布忍无可忍,只觉自己等了半天,等来个大忽悠,险些便要起身拔剑砍了麒麟。

  “等等等!”麒麟忙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又道:“董卓让你去搦战,先来穆顺,武安国,公孙瓒这些都好打得很,最后出来刘关张三兄弟,这几个难办……”

  吕布的表情煞是古怪,问道:“等等,什么三兄弟?”

  麒麟道:“刘备,关羽,张飞!”

  吕布稀里糊涂道:“什么杂碎,从未听说。”

  麒麟又道:“千万别瞧不起这仨,厉害得很,那个张飞会拿言语激你,骂你是三姓家奴……总之你会被他气得不行。然后他们三兄弟打你一个,你看打不过,就只好逃跑……”

  张飞还没出场,吕布已是先被麒麟气得不行,怒吼道:“高顺何在!将这兔崽子叉出去!”

  麒麟大叫道:“且慢!主公请听微臣一言!若我猜错了,你再杀我不迟!”

  高顺忙不迭地进来,喝道:“放肆!”说着便要来架,那时间帐外却又奔进一人通报,道:“董相国传温侯入关议事——!”

  吕布喘息道:“你给我等着!”

  吕布转身离去,走远后,高顺方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麒麟松了口气,答道:“没什么,他这人受不住激,容易动怒,我先激他一回,待会阵前有了心理准备,不会冲动。”

  高顺听了个半懂,心有余悸道:“你在玩命,等侯爷回来,千万得谦恭说话。”

  麒麟微笑道:“谢高大哥。”

  不片刻吕布便阴沉着脸回转,朝将军榻上一坐,道:“继续说。”

  麒麟知道自己的预言已中了近半,问道:“董卓的军力是十五万?”

  吕布冷冷道:“是。”

  麒麟笑道:“袁绍那家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吕布蹙眉道:“什么阿斗?”

  麒麟这才发现说溜了嘴,忙掩饰过去,又道:“待会听我的,就这样……”

  麒麟啰里八嗦说了半天,吕布听得一头雾水,不置可否,帐外行军钟敲了三下,催促甚急,高顺捧了战冠入内,服侍吕布戴好,吕布阔步行出帐外。

  麒麟追在吕布身后,滔滔不绝道:“……你都记住了么?”

  吕布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挡在帐前,麒麟险些撞上,只见吕布剑指比着自己的太阳穴,戳了戳,冥思苦想。

  麒麟心想,完了,八成是计谋太复杂,这家伙记不住,正在再解释时,吕布却迟疑道:“凤凰……”

  “凤凰?”麒麟莫名其妙。

  “麒麟!”吕布头上灯泡叮的一亮,终于想起了麒麟名字,吩咐道:“与我同去,若有欺诳,阵前问斩!”

  继而再不理会麒麟,径自离营,点兵,引军朝着敌营浩浩荡荡出发。

  虎牢关一里外:关东军与并州军阵前空地。

  对面各色将旗林立,袁绍,袁术,马腾,公孙瓒,韩馥……麒麟见那诸侯大旗一字排开,在风中猎猎作响,心想待会除了刘关长,还能见到谁?马腾的侄儿马超不知是否随叔出战,公孙瓒麾下更有猛将……

  吕布以戟驻地,遥遥喊道:“吕奉先在此!袁绍小儿!速来应战!待爷爷取你性命——!”

  并州军轰声雷动,对面战阵中,关东军擂起大鼓。

  “咚、咚、咚!”鼓过三声,只听对阵传来争执。

  “我有猛将武安国,可取吕布性命……”

  “让我帐中儿郎出战!我有猛将一员,名唤穆顺……”

  吕布不耐烦道:“都给爷爷一起上!”

  那时间关东军已定下人选,一名武将大吼道:“吕奉先!今日便是你的忌辰!”说毕双脚夹着马腹,手持两把大斧,策马奔来!

  吕布吼道:“袁绍小儿何在!”说毕单手控缰,臂持方天画戟上前迎战。

  只见那姓名不明之武将身披钢鳞战甲,头戴雄狮战盔,背后披风如红云翻滚,正午日光曝晒下犹如天神将士,一身悍勇之气释开,端的是锐不可挡!

  又见那武将舞起两把大斧,呼呼作响,□战马与吕布赤兔交错冲过,大斧以雷霆万钧之力猛砍下来!

  吕布怒道:“滚!”随手一戟,戟尖勾中那武将脖颈,登时武将大斧脱手飞出,被挑了下马。

  万军鸦雀无声。

  吕布方懒懒道:“报上名来。”

  那敌将捂着脖颈,在地上翻滚,活像只痉挛的青蛙,而后艰难道“穆……顺。”于是脖子一歪,死了。

  吕布朝对阵大叫道:“武安国,公孙瓒,快快出来受死!”

  麒麟忍不住大笑,看来吕布记忆力也不错么?

  关东军内又有一名武将飞奔而出,大喝道:“休要目中无人!”

  那武将正是武安国,手持飞廉锤在空中划了个圈,重逾三十斤的大铁锤朝吕布当头飞来,吕布轻巧拨转马头,呼道:“哷——”继而抬手一戟,将错身而过的武安国一边手臂卸了下来。

  “……”

  并州军山呼威武!战鼓一通狂擂,士气高涨,只待吕布一挥手,便要排山倒海朝关东军杀去!

  吕布待得战鼓停息,方嘲道:“公孙瓒。”

  关东军中静了片刻,显是胆寒,麒麟策马缓缓上前,与吕布隔了十丈,朝对阵眺望。

  “看谁?”吕布冷冷道。

  麒麟忙道:“没在看谁。”

  吕布心中一动,正要再问,却见对阵冲出一匹白马,遂吩咐道:“退下。”

  麒麟驱马让了几步,对阵那人一身银铠,□白马神骏如风,正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公孙瓒虽年过四十,武威却丝毫不减当年,此刻单骑出战,再次鼓舞起关东军的士气,霎时间只见白马与赤兔撞作一团。

  公孙瓒身为幽州刺史,从小四处征战,颇有点真本事,吕布一时三刻摆不平,正斗得酣畅,麒麟好奇驱马近了几步观战,恰见吕布以腰背之力,奋然一戟,戟杆扫中公孙瓒,将他连人带马劈翻在地!

  麒麟忍不住喝彩道:“好!”

  然而对阵却有一人紧紧盯着场中战局,公孙瓒座骑长嘶翻倒,说时迟那时快,本军中传来弓弦声响,吕布忙转身喝道:“当心!”

  一箭离弦,遥遥穿过近百步距离,朝麒麟飞去!

  吕布弃公孙瓒不顾,画戟反手抡起,荡出一道白色的弧光,“叮”的声响,暗箭斜斜擦着麒麟头顶飞了过去。

  耽搁得一瞬,公孙瓒座骑已受惊跃起,倒拖主将朝本阵仓皇逃奔,阵内又出一骑前来接应,吕布不敢再追,只得勒停了赤兔。

  那人正是公孙瓒亲随,麒麟翘首以望,看不清容貌,对方戴着制式兵盔,此刻似乎也在看着他。

  吕布画戟在麒麟面前挥了挥,麒麟这才回过神。

  “滚回去。”吕布道:“休得在此坏侯爷的事。”

  麒麟赔笑道:“刚谁射了我一箭?你见到了么?”

  吕布还未回答,对阵又有一黑莽壮汉哇呀呀大叫,冲上前来。

  正主儿来了!

  麒麟忙道:“就是他了!千万记得!”

  张飞率先冲出迎战,又有两骑遥遥跟于其后,拉开了十余步距离。

  张飞叫阵道:“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先是一愕,继而哈哈大笑,转头看了麒麟一眼,点了点头。

  张飞愣住了,吕布不受激?那铜铃般的眼珠一转,正要寻话再激,吕布却持戟虚指张飞,道:“唤刘备来,侯爷有话与他说。”

  刘皇叔三英殴壮士

  麒麟见到刘备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其实不太胖。

  但麒麟还是承认自己败了,刘备那发福的腮帮子,外加俩大耳垂,耳垂更随着他骑马起伏的频率微微抖动,都令麒麟忍不住要爆笑出声。

  刘备策马来到吕布面前,二人相距十步。关羽张飞跟在其身后,警惕地打量吕布。

  吕布看着刘备,眼中厌恶感难以掩饰。

  “你便是刘玄德?”吕布道。

  刘备微一颔首,答:“都亭侯有何赐教?”

  吕布喝道:“既是皇家后裔,为何委身于贼?”

  刘备表情一凛,沉声道:“未知何人是贼?敢问侯爷,是窃国称相之人为贼,还是匡扶汉室,起兵诛讨者为贼?!”

  刘备那话说得甚是大声,传回本军阵内,用意自显。

  吕布又冷笑道:“袁绍算什么?不过是个……”

  卡壳,冷场,吕布忘词了。

  吕布想了一会,嘲道:“袁绍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

  刘备莫名其妙。

  麒麟登时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扶不起的阿斗?何意?”刘备询问道。

  吕布烦躁无比,一摆画戟道:“罢了罢了!不说了!现与你交代清楚,我暂栖董贼麾下,本是蛰伏时日,待以杀贼,今天不想取你性命,你回去罢。他朝再见,须谨记侯爷今日所言。”

  刘备肃然起敬,压低了声音道:“莫非温侯正忍辱负重,等候时机……”

  吕布不耐烦道:“正是。”

  刘备忙道:“诛灭国贼,可有用得着小弟之处?”

  吕布答道:“没有。你们是要车轮战还是一起上?来罢!”

  刘备一脸不解。

  关羽捋须看了吕布片刻,忽出言道:“既是要诛奸贼,当年你又为何卖主求荣?杀了自己义父丁原?!”

  这话瞬间踩到了吕布痛处,吕布顾不得说接下来的台词,火气腾的一下涌上心头,怒吼道:“来战!杂碎!”

  张飞正等得不耐烦,此时大喝一声:“待爷爷来战你——!”

  张飞抢先冲出,与吕布堪堪斗在一处,霎时间只见丈八蛇矛,方天画戟你来我去,片刻后张飞便不敌,关羽刘备抢入战团,走马灯似地围着吕布轮转,青龙偃月刀,雌雄对剑俱是朝着吕布身上招呼。

  吕布先前得了麒麟所言,早有提防,一见三人齐上,便催动赤兔冲出包围圈,刘关张三兄弟无法合围,正要追那时吕布再弃另二人于不顾,一柄画戟只朝着刘备招呼!

  麒麟等的便是此刻,一声清喝道:“刘皇叔!单挑打不过换群殴?你要脸不要!你与市井痞子有何区别?!”

  并州军哈哈大笑,关羽一时涨红了脸,那关东军中又有人朗声道:“与豺狼战,安能讲究道义?!”

  刘备正不知战退之时,忽见并州军后阵排开,一骑奔来,道:“董丞相有令,传温侯暂且休战,回关议事——”

  吕布遥遥喝道:“与你们这等乌合之众,无耻小人相搏,没的折了侯爷身价!走!”

  并州军后队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双方暂且休战。刘备等人被羞辱了一番,转身回营不提。

  吕布径自入关,麒麟便在帐等候。黄昏时,吕布方带着一身尘土归来。进帐便除盔,卸甲,道:“收拾东西,两个时辰后启程,董老贼要……”

  “迁都?”麒麟问道。

  吕布的动作停了。

  麒麟解释道:“孙坚攻陷了水关,若非缺粮草,这时候便要进军洛阳。李儒为董卓献计,建议他迁都到长安,现仗也不想打了,董卓要求连夜拔营?”

  吕布已是见怪不怪,点头道:“对,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笑了笑,问道:“手怎么了。”

  吕布一手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显是力战刘关张后脱力,他卸下护腕,随手扔到一旁,坐在榻上舒了口气:

  “给侯爷按按。”

  “你需要一个谋士。”麒麟将木案推到榻前,坐在案沿,一手握着吕布手肘,另一手使力来回揉按。

  吕布沉吟片刻,而后道:“今日之事,你从何得知?侯爷见你数日前在烧那物,可是卜算之术?”

  麒麟先是一怔,继而答道:“算是吧。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的战后总结呢?”

  “……”

  吕布只觉每次与这小兵说话,不到三句便胸口闷得慌。仿佛对着一团棉花,想揍也无从下手。

  吕布半躺在榻上,想了一会,戾气十足:“奸诈之辈,纵一拥而上,又奈何得了侯爷?”

  麒麟狡黠一笑:“他们是结义兄弟,同生共死,张飞不行了,刘、关二人自然得不顾一切来救,否则要看着你把他砍成两半不成?”

  吕布“嗯”了一声,道:“人之常情。”

  麒麟又试探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吕布似有所动,却冷冷斥道:“放肆。”

  麒麟莞尔,吕布又道:“笑什么。”

  麒麟答道:“笑刘备。”

  吕布蹙眉道:“你还未说,关东军诸侯十数路,为何只说刘备难对付。”

  麒麟指头顺着吕布手肘一路按下来,漫不经心道:“刘备那家伙是个扫把星,都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实际上是人中刘备,马中的卢才对。”

  吕布眯起眼,问道:“什么意思?”

  麒麟道:“刘备加入讨董联盟,联盟没多久便瓦解了;于是那家伙去徐州投陶谦,陶谦没多久也就病死了……”

  吕布吸了口气,紧张道:“这是天机?”

  “曹操要打徐州,于是刘备就找公孙瓒借了赵云,前去救援;没多久公孙瓒就死了,刘备又投吕……”麒麟险些说溜了嘴,忙道:“徐州也被曹操灭了。”

  吕布嘲道:“说什么疯话。”

  麒麟又道:“刘备又去许昌,在天子座前转了一圈,接了献帝的衣带诏,顺便将董承也给连累死了……”

  吕布忙道:“等等,说什么?”抬手示意麒麟再重复一次,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麒麟不鸟他,接着说:“于是刘备又去投奔荆州刘表,没多久刘表病死了,接着刘备趁机收拾了荆南,孙权又来讨荆州,刘备就说‘荆州是刘琦的!’,接着过了不久刘琦也死了。投奔谁谁死,没了。”

  “……”

  吕布大笑道:“从何得知?这都是以后的事?侯爷呢?侯爷如何?”

  麒麟按到吕布手腕,二人虎口握在一处,笑吟吟地看着吕布,缓缓道:“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这一切都会发生。你的事儿,我说不准。”

  天色昏暗,帐中油灯绰约,灯光映在麒麟清秀眉目间,只见其唇红齿白,脸色白皙,双眸中闪烁着充沛的灵气。

  吕布蹙眉,眼神中多了股厌恶之色,翻掌,扣住麒麟手腕,冷冷道:“你是断袖?”

  麒麟浑然不料吕布这思维跳跃幅度如此大,愕然道:“不是,问这做什么?”

  吕布这才狐疑地松了手,目光从麒麟脸上移开,再度陷入沉思中。

  麒麟道:“侯爷在想何事?”

  吕布顺口答道:“在想晚上吃什么。”

  “……”

  吕布说漏了嘴,怒道:“想这次回京该如何做。”

  麒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又道:“你需要一名谋士。”

  吕布心不在焉挥手道:“你是本侯帐前谋士了。”

  麒麟哭笑不得,只觉先前一番话都成了对牛弹琴,摇头起身。

  虎牢关弃守,一夜间成了空关,唯余几面诱敌用的将旗在关城上飘荡,天空中闷雷阵阵,仿佛是暴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麒麟与高顺坐在一辆马车里,麒麟看了高顺一眼,悉悉索索地展开张纸。

  高顺蹙眉问:“要写什么?”

  麒麟嘴角略翘,答道:“不是通敌的密信,一点小东西,高大哥别担心。”

  高顺笑了起来,又道:“纸笔相传之物,易招猜疑,还是勿留过多的好。”

  麒麟点了点头,以小炭棍在纸上写写画画,那宣纸薄软,颇不受力,高顺看了一会,转过身,把背脊朝着麒麟。

  麒麟就着高顺的背,开始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回到三国好几天了,很想念您。

  吕布的心思很难琢磨,有时候我怀疑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笨,不过今天我还是成功地得到了他的信任。

  通过与刘备三兄弟的战斗,他开始学会习惯性总结每次失败的缘由,并意识到兄弟结义,部下的忠诚,以及他人的协助这些因素。

  我制定了一个计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可以循序渐进地达到目的——帮助他在乱世中占据立足之地。

  然而如果计划中的某一环出了差错,或许我就要选择其他的人,重新开始。

  我打算在计划的第一步中,慢慢改善他的名声,这家伙的名声实在太差劲了,简直可以用声名狼藉来形容。所以我觉得:初期不应该急着让他获得过多的战果,反而利用一些争执中的让步,来换取好名声要来得更划算。

  有好的名誉,下一步才能着手为他建立政治班底,毕竟光靠我和高顺,还有未来即将出现的陈宫,是远远不够的。

  顺带一提:高顺大哥是个不错的人,我正趴在他的背上,给您写信。

  祝您安好。

  ——小黑

  高顺瞥了那信一眼,诧道:“这是什么字?”

  麒麟笑答道:“方块字。”

  麒麟正要搓个火球烧信,忽地意识到一件很麻烦的事,高顺正看着。

  麒麟讪讪道:“大哥有……火折子么?”

  高顺疑道:“火……折子?”

  二人面面相觑,麒麟伸手,开始在高顺身上乱摸。

  高顺一脸茫然,最后麒麟从高顺怀里摸出两块石头,释然道:“啊哈!原来你们是用这个。”

  麒麟拍了几下打火石,火星四迸,同时暗自催动仙术,轰的一声喷出一大团火。

  “……”

  “怎么回事!”

  高顺瞬间下巴掉地,自出娘胎至今,还是头次见到打火石能敲出一团火球来。

  麒麟赔笑道:“高大哥这玩意儿真厉害!神石!”

  信纸燃成灰烬,高顺的疑问简直要炸开,接过那打火石使劲摩擦,却不见方才那奇迹再度发生。

  麒麟扬手,信纸烧成无数灰烬飞出了马车外,吕布在不远处充满疑惑地看着,并听到风里传来麒麟的笑声与高顺的嚷嚷。

  汉长安董卓掳献帝

  袁绍势大,董卓被迫放弃虎牢关,连夜班师,逃回洛阳。

  回到洛阳的当天凌晨,董卓连喘息的机会亦不给众将,便召集起文武百官,把酣睡中的汉天子刘协架上早朝,宣布午后开始迁都。

  迁都前,董卓更亲口吩咐吕布,去将汉帝陵墓掘开,带走所有的陪葬品。

  一时间整个洛阳阴风惨淡,乌云蔽日,龙脉地气涣散,汉代四百年先皇之灵卷成一片黑雾,冲上天际。

  麒麟摇头唏嘘,叹了口气,钻进车内。

  吕布亲自前去掘坟,吩咐麒麟留在大部队中等候。

  不片刻洛阳城门大开,文武百官依次出城,各个恸哭流泪,悲痛欲绝。董卓部下则凶神恶煞地在城外侯着,呵斥声不绝,将官员们押上了车驾。

  高顺前去调度并州军全队,唯剩麒麟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车上,他扒在车窗旁,好奇地朝外张望。

  “天亡我汉朝江山呐——!臣子无能!愧对先帝呐!”一老人仰天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扑倒于地。

  一西凉军将领上前吼道:“哭什么丧!快走!耽误了时候!”

  那是谁?麒麟心想,观其官服颜色,腰带,是名大官……难道是……麒麟忙掀开车帘,正要下车,高顺便匆匆赶来,喝道:“休得对王司徒无礼!”

  果然是他!麒麟伸长了脖子眺望,却不见那老者身旁有女人,料想家小都已起行,高顺把那老者扶上车,朝并州队看了一眼,便转身行来。

  “那是王允?”

  高顺点了点头,答道:“司徒大人是忠臣。”说着坐好,朝外发了号令,并州军即刻起行。

  “吕布呢?”

  “……”

  高顺随手拍了麒麟脑袋一巴掌,训道:“要叫主公!”

  麒麟忙不迭地告罪,高顺又道:“主公着我带你先走,他随后赶到。”

  麒麟忽道:“王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高顺疑惑看了麒麟一眼,道:“王司徒鳏居多年,膝下无子,怎么?”

  麒麟又问:“你知道一个叫貂蝉的女人不?”

  高顺蹙眉道:“不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正说话间,赤兔长嘶一声,吕布翻身下马,追了几步,钻进车中,高顺忙躬身行礼,让出座来。

  吕布看了高顺与麒麟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下去。”

  高顺应声去了,吕布打了个喷嚏,全身是墓室内带出来的尘,便在马车中脱靴更衣。

  麒麟上前伺候,吕布脱了外袍,露出纠结健美的背肌,问道:“在说什么?”

  麒麟不答,只道:“你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应该找个借口推掉这事的。”

  吕布微一愕,继而道:“推不掉,董贼说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让我亲手去做。”

  麒麟道:“你刨了献帝祖坟,这档子事可是惊天动地,来日都得算你头上。”

  吕布漠然道:“无妨,本侯名声原就够臭。”

  麒麟啼笑皆非:“董卓让你做这事,便是要你声名狼藉,只得与他站在同一边。”

  吕布沉吟片刻,点头道:“明白了。”

  吕布随手交给麒麟件首饰,道:“这是从殉葬品中私藏的,你好生保管着。”

  麒麟接过那物,见是对白玉蝴蝶,一大一小,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便好奇道:“死人身上来的?”继而凑到日光下翻来覆去地看,道:“这是殷商时的古物,当可卖不少钱,送我了?”

  吕布换好便服,不再理会麒麟,攀在车窗边,一声呼哨,赤兔马神骏如风赶来,吕布跳出车去,稳稳当当骑上马,朝麒麟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地骑马走了。

  “去哪!我还有话没说!”麒麟想起一事,忙大喊道。

  “守天子座驾!”吕布遥遥答道。

  黑烟滚滚而来,董卓最后的迁徙队离开洛阳,千年京都,銮殿广厦尽数被点燃。

  全城大火熊熊,灼气于一里外仍能清晰感受,夏、商、周三朝故都,大汉京城,伏羲故里,便如此付诸一炬。

  纵是早知历史,麒麟看在眼中,仍忍不住唏嘘道:“真是造孽。”

  车行一天,麒麟无事可做,玩了会玉佩,便将其小心收好,蜷在车内睡了。

  山路崎岖颠簸,麒麟睡得不太舒服,半醒间也不知是高顺还是吕布上了车,将一袭温暖的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忽然车外叫嚣,混乱将他彻底惊醒,火把之光从车帘外映入,麒麟蹬开身上薄被,认出那正是吕布的战袍,便迷迷糊糊地抓在手中,车停了。

  “怎么了?”

  吕布片刻回转,勒停赤兔马,在车外命令道:“不可出来!曹操引兵前来追击!”

  “等等……”麒麟只觉未睡醒,神智恍惚,忙喊住吕布:“曹操是……来劫天子的?”

  吕布“嗯”了一声,似乎十分满意麒麟的判断,催促道:“有何话说?”

  麒麟眯起眼,不断努力回忆,而后道:“金蝉脱壳……换马,对!曹操打不过你,逃跑的时候会换马!他被你打败后,会换上曹仁的马和兵士衣服。”

  “你追击时……会抓住个小兵,问他曹操去了哪……小兵会告诉你……曹操在前面,但你别去追!直接抓那小兵回来!他就是曹操!”

  吕布朗声大笑,一催赤兔,“驾!”朝山下冲去。

  麒麟嘴角抽了抽,扯来战袍,蒙头继续睡。

  战袍上有吕布极淡的气味,闻起来十分舒服,像是钢铁,汗水与奋战后的气息,麒麟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他睁开了双眼。

  不……对。

  不对!麒麟这时间才醒悟过来,按照历史的演变,曹操追截董卓迁都大部队,于山间埋伏杀出,遭到吕布黑夜逆袭,全军撤退……曹操应该是成功脱逃才对。

  麒麟瞳孔倏地收缩,如果因为他的预言,曹操没跑成,被吕布抓住押去见董卓,又被董卓杀了,那……这笔帐该算谁的头上?!

  曹操要是死了,以后三分天下不就……

  麒麟傻眼了。

  方才刚睡醒,满嘴跑火车地一通仙人指路,现回想起来,却是造成了自己无法收拾的局面!

  麒麟连滚带爬地起身,朝车外叫道:“吕……主公呢?!高大哥!快去把主公追回来!”

  高顺还未转身,吕布已提着一人回转,扔进了车内,沉声道:“高顺守车,谁也不许靠近!饕餮!认清楚了!”

  麒麟道:“我……叫麒麟。”

  吕布扔了个人进车,道:“且看看是此人不?”

  麒麟诧道:“你俩不认识?”说着低头端详那小兵的脸,那人摔了个五体投地,正要起身时吕布伸脚踩在其背上。

  “天色昏暗,看不清,他声音不像……”吕布狐疑道,显是对曹操仅有数面之缘,下不了判断。

  麒麟好奇地端详那男子,只见其满脸污泥,披头散发,被吕布踩在脚下,两手两脚不断抽搐,活像只被踩扁的青蛙。

  麒麟与那兵士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片刻。

  那兵士意识到了什么,忙叫唤道:“温侯饶命!”

  吕布道:“是他?”

  这下可苦了麒麟,从未见过曹操,怎知是他不是他?

  麒麟忽道:“你学几句话我听听,学一次,便放你走。”

  “你说‘与豺狼战,焉能讲究道义?’,说。”麒麟道。

  兵士闭嘴了,麒麟的嘴角略翘了起来,伸出手:“你好,曹操,我叫麒麟。”

  “哈哈哈——”曹操大笑三声:“未料莽夫手下,亦有此——”说着伸手要拉着麒麟站起。

  “莽你娘亲!”

  吕布一脚踹在曹操后脑勺上,曹操昏倒了。

  麒麟嘴角抽搐,与吕布对视一眼。

  吕布吩咐道:“高顺将他押下去,先关着。”

  麒麟大喜道:“正想跟你这么说,不能把他交给董卓。”

  吕布不置可否,吁了口气,双手握拳,捏得指节作响,活动脖颈道:“睡觉了。”

  麒麟会意,便上前帮他卸盔,道:“你为什么不打算把他交给董卓。”

  吕布沉声道:“不知道。”

  麒麟欣然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吕布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么个意思,但要怎么处置?放了?再让他前去行刺老贼一次?”

  麒麟眯起眼,想了片刻,茫然摇头,道:“让我先想想,再给你意见。”

  吕布身材高大,在马车中休息,登时令狭小的车厢显得十分拥挤,麒麟换了几个位置,俱有点不舒服,便转过身,把头枕着吕布的大腿躺下,睁眼望着车厢的上隔板,静静思索。

  吕布不自然地动了动,最后默许了麒麟的行为,片刻后抬起一脚,架在对面的坐位上晃个不停。

  吕布盔甲除下,赤着胸膛,只着一条短短的薄裤,身上仍带着淡淡的汗味与血气。他的脖颈上系着一条红绳,垂下的吊坠置于古铜色的胸膛中央,吊坠是枚纯金的珠子,并随着马车的前进微微晃动。

  麒麟仰头看着金珠,球面折射出他的面容,显得十分滑稽。

  “李儒送你的?”麒麟轻声问道。

  吕布以鼻音含糊地“嗯”了声,道:“你什么都知道。”

  麒麟又道:“你就是为了这枚金珠,与一匹赤兔,杀了丁原,投奔董卓?”

  吕布嗤了声,麒麟道:“你知道天下人怎么评价你不?豺狼之性,贪财无义,为一匹马背叛了义父,又……”

  吕布冷冷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麒麟也冷冷道:“我是为了你好。”

  换了以往,随便哪一名小兵口出不逊之言,吕布定会伸指捏断他的喉骨,然而不知为何,他对麒麟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却总是发不出火来。或许是对那句激得自己怒火中烧的“三姓家奴”记忆犹新,吕布知道麒麟接下去还会说点什么。

  果然麒麟道:“仁义这玩意儿看上去无足轻重,却是争霸天下的一面大旗。”

  吕布:“???”

  麒麟:“……”

  麒麟叹了口气,伸手去玩吕布锁骨下的吊坠,修长的指头摩挲金珠,问道:“你为什么恨董卓?是因为他诱你杀了丁原?”

  吕布沉声道:“不足为外人道。”

  麒麟又问:“董卓对你不好?”

  吕布沉默了,仿佛在回忆过往的人生,麒麟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吕布脑袋耷拉下来,打起呼噜。

  麒麟:“……”

  翌日早上,马车停了,麒麟不舒服地调整了睡姿,觉得被一根硬物抵着脑袋,遂伸手将其拨到一旁。

  那玩意颇有点弹性,拨开后又弹了回来。

  麒麟再拨,那玩意再弹,如此两三次,吕布呼吸重了些许。

  麒麟迷迷糊糊地抓着头上抵着那玩意,朝下一扳。

  吕布惨叫一声。

  “放肆!”吕布恼羞成怒地醒了,一手捂着胯\间站起。

  麒麟咕咚一声摔到座位下,继而睡眼惺忪地再次爬起,明白过来何事后便哈哈大笑。

  长安到了。

  汉献帝的车驾被董卓押着进了未央宫,高顺带领并州军前去城北驻营,吕布则跟随董卓,前往殿中议事,并安排汉廷群臣住处。

  麒麟一个人被扔在城西的街道上。背后便是错落的宫殿群——上林苑。

  时隔近两百年,刘彻亲自主持建造的上林苑仍是气度恢弘,金碧辉煌,时值初秋正午,八水绕长安,无数河流出入殿群,淙淙水声恍若江南之景,桂香远飘,令人心旷神怡。

  吕布去不到片刻,又匆匆回转,把一张黄布交给麒麟,吩咐道:“你带他们搬东西。”说着派给麒麟十名亲兵,麒麟尚且云里雾里,问:“搬什么?”

  吕布不耐烦道:“搬家!自去选一处落脚,看何处喜欢,把住着的人赶出来,将侯爷的家当搬进去……”

  “……”

  麒麟展开那布,见正是天子亲笔下诏——迁居令,持此御旨,可随意驱赶城内任一家住民,霸占其财产,房屋,据为己有。

  麒麟哭笑不得,只得带着十名亲兵,赶着载有温侯家当的马车前去寻找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抓曹操是新三国电视剧剧情,非演义与正史向

  司徒府吕布戏貂蝉

  汉廷百官战战兢兢,西凉军士凶神恶煞,如狼驱羊群般将一群老头赶进长安城的各个角落。

  麒麟所带亲卫身穿并州军亲兵服,马车上又烫有温侯的漆印,便无人敢拦,听凭这行人穿梭于上林苑中。

  然而充满敌意的目光,麒麟还是辨得出来的,起码西凉军与并州军不像历史所描述,亲如一家。

  “这是什么地方?”麒麟好奇道,并示意车队停下。

  面前是一个占地近十倾的人工大湖,泾水汇入湖中,又朝东南方流去,湖水在正午日光下闪烁粼粼光芒,湖的对岸,又有一座小亭,周围景色清新典雅。

  左右亲兵俱是塞外人士,无人能答,麒麟沉吟片刻,问:“侯爷抓来的人犯呢?让他下来。”

  麒麟掀开马车帘,只见两名卫士守在车里,曹操被捆住了手脚,朝外偷偷张望,见车帘被掀开,忙又闭上双眼。

  “醒了就起来。”麒麟莞尔道,说着又踢了曹操一脚,吩咐道:“把他手上绳子解了。”

  “此人武术颇有根底,不可大意!”一亲卫忙出言阻止。

  麒麟道:“放心,有我在,他跑不了。”

  曹操忙睁眼道:“不给小先生添麻烦了,双足虽被捆缚,然孟德可以跳。”

  麒麟忍俊不禁道:“那你跳吧,常运动,身体好。”

  于是曹操两脚一蹦一蹦地下了车。

  “这什么地方?”

  “昆明池。”

  “那里呢?”

  “凤仪亭。”曹操悠然答道:“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麒麟动容道:“刘秀和阴丽华定情的地方……这里可都是古迹呐!”

  曹操笑道:“那是自然。”

  麒麟不敢在此定居,带着亲兵小队在上林苑中左兜右绕,寻得一处偏僻院落,正是长乐宫最僻静的西苑,大院落套小院落,院内野菊盛开,显是荒废已久。两堵白墙一高一矮,恰好挡住了远处皇宫御花园,外通长安官街,时闻巷外小贩叫卖,麒麟十分满意,道:“这里如何?”

  曹操蹦蹦跳跳地跟了麒麟许久,全身大汗淋漓,赞道:“此处甚好。”

  麒麟笑着端详曹操片刻,又道:“暂定在这里安家,劳烦各位大哥去通知高校尉与侯爷一声,这处留几个人陪我收拾。”

  亲兵们纷纷散了,麒麟眼望那满院荒芜杂草,吁了口气,便开始动手收拾吕布的东西。

  曹操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看了片刻,问:“可有孟德帮得上忙的地方?”

  麒麟扔来一张脚踏,道:“你坐吧,好意心领了,待会我要是摔坏东西,会算你头上的。”

  曹操哭笑不得,就着那脚踏坐下,麒麟翻翻拣拣,好奇地把吕布的全副家当看了个遍。

  日常起居物事,战盔战甲,习武重枪,木棍……一把铁胎巨弓,麒麟抡起那弓试了试,拉成一轮满月。

  “好!”曹操禁不住猛地喝彩,把麒麟吓了一跳,铁弓冷不防回弹,打中额头,登时捂着脑袋,哭爹叫娘。

  麒麟继续翻,打开一个箱子,箱子里又有个匣子。

  “这是什么?”麒麟自言自语道,摸了摸匣子上沉重的铁锁,一弹指,铁锁“啪”的一声开了,匣内装着破破烂烂的一物。

  麒麟莫名其妙地拈着一根竹篾,提出一大团烂纸。

  “那物动不得!”高顺一进院内,骇得面无人色,斥道:“你如何打开的!快放回去!”说着忙上前按上铁匣,又将麒麟手指头夹了个正着。

  “哎哟娘呀——”麒麟哇哇大叫道。

  高顺手忙脚乱将匣子盖上,沉声道:“千万莫与主公说这个,知道么?”

  麒麟额上青筋暴突,捂着左手一通猛甩,高顺哭笑不得道:“是风筝,不要乱翻。你找什么?”

  麒麟随口编了个理由,答道:“找点茶叶,口干得很了。”

  高顺道:“我去取茶叶,你且去歇着。”

  高顺取了茶叶,拖出个铜炉,麒麟在院里摆了张木案,笑问道:“都弄好了?”

  高顺舒了口气,道:“停当了,你选的地儿倒是不错,隔着西大街就是并州军营。”

  麒麟抬头张望,问道:“隔壁我听到有人声,是谁的府邸?”

  高顺道:“隔院住的是皇亲,灵帝之母董太后家侄。”

  麒麟点头道:“哦,就是董承,原来跟董承那倒霉鬼当邻居。”

  高顺到门外河中捞来一铜壶水,置于炉上煮起,方与曹操互相见礼,曹操自中平六年刺杀董卓未遂,便天下闻名,虽现为阶下囚,却令高顺依旧不减敬佩。

  高顺洗出三个木杯,亲手为曹操斟上茶,笑道:“久闻孟德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曹操谦让数句,双手捧着杯,心思不在高顺身上,只问:“这位小先生如何称呼?可是通晓天机之能,为何说董国舅是倒霉鬼?”

  麒麟心里好笑,董承不就是被你杀的么?遂答道:“董国舅奉了衣带诏,却畏首畏尾,走漏风声,诛贼不成反被贼杀,自然是个倒霉鬼。”

  曹操眯起眼,问道:“贼为何人?可是那西凉匪寇?”

  麒麟笑了笑,不答。

  “谁教你们选这偏僻地方……”吕布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麒麟笑吟吟道:“侯爷回来拉——”

  吕布下朝后便得了亲兵通知,然而在上林苑内转来转去,险些迷了路,兜得一肚子火才寻到自家门口。

  吕布回家,高顺忙起身前来伺候,麒麟却是四仰八叉地摊着喝茶,曹操见麒麟不动,遂也坐着,惟妙惟肖地学麒麟说话:“侯爷回来拉——”

  吕布转头去寻方天画戟,便要当场砍了这俩人。麒麟却好奇道:“董胖子把粮草全收缴起来了?咱们并州军没饭吃了?”

  曹操听到“董胖子”这称呼,蓦然爆笑,吕布却峻容道:“是的。”

  吕布大步进了屋内,见四处已收拾干净,外加麒麟那句“咱们并州军”令他心情好了不少,遂吩咐道:“麒麟进来,有事参详。”

  曹操跟着起身,道:“奉先呐——”

  吕布怒不可遏道:“高顺!把这家伙关到柴房去!”

  “哎哎奉先老弟,容孟德说几句……”曹操一面叫嚷一面被高顺拖去了后院。

  吕布悻悻道:“奸鬼!”

  麒麟知道吕布向来不重视规矩,便跟着进了厅内,自寻了张矮榻坐下,高顺收拾了曹操正要进来,吕布又吩咐道:“你去准备晚饭,张文远,过来守着门,谁也别让进来。”

  外头跟随吕布回转的一名小兵应声,麒麟忍不住“哟”了声,心想张辽这时候就跟在吕布身边了?

  麒麟好奇地朝外张望,吕布冷斥道:“又看什么?”

  “没。”麒麟屁股杵着木凳晃来晃去,问道:“朝廷上说了啥,董胖子不给你粮食?”

  吕布沉声道:“如今并凉二军的粮食,军需等消耗品一应掌在李儒手中,我给麾下将士发军饷,还得去找那家伙报备,你是谋士,你出个主意,该怎么办?把李儒杀了?”

  麒麟骇然道:“怎能二话不说就提刀去杀?李儒刁难你了么?”

  吕布想了想,道:“那倒没有,但董胖……董贼按人发饷,侯爷想再增加并州军人手,就瞒不过他了。”

  麒麟恍然大悟,想必吕布早就打算迁都长安后招兵买马,补充子弟兵人员,然而李儒也早就料到吕布动机,先一步牢牢抓稳了军饷以及口粮发放。

  麒麟又问:“只有你这样?其他将军像董承他们呢?”

  吕布嗤道:“什么车骑将军,骠骑将军,董承手下没半个兵,来个人抢他女儿也守不住,能算将军么?”

  麒麟点了点头,道:“你得把口粮多省点下来。”

  吕布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麒麟忙道:“不,不是让你省饷扩兵,你得把省下的粮食拿来买名声,送给天子与文武百官……”

  吕布登时炸毛了,朝麒麟吼道:“我他妈自己人吃不饱,还得省下粮食喂那群饭桶——!”

  麒麟忙道:“你听我说……”

  吕布怒不可遏,骂道:“滚出去!尽出馊主意!”

  麒麟悻悻转身出门,见守在门外的张辽脸色惨白,同情地看着自己。

  吕布又喝道:“等等!滚回来!”

  麒麟对着门叫唤道:“滚远了,滚不回来!”

  房内静了片刻,吕布沉声道:“还有一事,进来!”

  麒麟只得推门进去,站在吕布面前。

  镂空的雕格外投入黄昏夕照,铺于麒麟肩膀,他背光的面容朦胧不清,双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吕布面朝夕照,瘦削英俊的脸庞上,两道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仿佛短短片刻间想明白了什么事。

  吕布淡淡道:“你说得对。”

  麒麟沉默不语,吕布又道:“司徒王允请我明日朝会后去他家喝酒,有何用意?”

  终于来了。

  王允的主动出击意味着貂蝉的出现,她会在不久后介入这个男人的生命,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对情侣,即将在这个时代正式见面。

  麒麟忘了先前的不快,分析道:“王允选择了你,作为改变目前局势的突破口。”

  吕布不耐烦道:“别说那些听不懂的,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麒麟正色道:“当然得去!”遂搬来矮凳,摇着小尾巴在吕布面前坐下,讨好地说:“你要去见貂蝉了,明儿带我去成不?”

  吕布:“貂蝉是什么?”

  麒麟煞有介事道:“这可是历史性时刻!”

  吕布:“……”

  吕布一头雾水,正要追问,麒麟却道:“明天你带我去王允家做客吧。”

  吕布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道:“不行,带着你丢人现眼。”

  麒麟:“带我去嘛带我去,我要去……”

  吕布斥道:“闭嘴,否则便将你与那曹奸一并关进柴房里。”

  麒麟只得不作声了,少顷吕布吩咐开饭,高顺摆上两桌菜,一壶酒,麒麟为吕布斟了酒,吕布满意了不少,遂指指另一案,吩咐道:“你也吃。”

  张辽与高顺还是在门外站着,麒麟脸皮再厚,也终究觉得有点不妥,讪讪道:“我也……有这个荣幸,和侯爷一起吃?”

  吕布瞥了麒麟一眼,懒得应答。

  麒麟又试探着道:“高大哥和新来的文远……好歹都是一家人,不如……”

  吕布把碗一放,吩咐道:“给脸不要脸,你蹲到厅外去吃。”

  “别别。”麒麟忙不迭告饶,笑吟吟道:“蹲着吃饭不利于消化。”

  当夜是麒麟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然而天蒙蒙亮,麒麟便被柴房中的“啪啪”声吵醒了,看来曹操彻夜喂蚊,实是苦不堪言。

  麒麟起了床,探头探脑地张望,又擅自把曹操放出院来,并松了绑。

  高顺喂完赤兔马,便在院里摆了早饭,曹操挠着被蚊子叮得红肿的手臂,脖颈,不情愿地坐下。

  清粥小菜,小米粥曹操吃得有滋有味,麒麟却断难下咽。

  曹操笑道:“小先生在想何事?”

  麒麟心不在焉道:“在想貂……”说话间吕布已穿戴好将军袍,从房内打着呵欠走出,脸色一沉,道:“怎么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麒麟“嗨——”地笑道:“侯爷要去见貂蝉了?”

  吕布莫名其妙,曹操便学着麒麟的语调道:“侯爷要见貂……蝉了?”说着十分疑惑,望向麒麟,问:“请教小先生,貂蝉是什么?”

  麒麟神秘莫测地摆了摆手,吕布顿时有种被揶揄了的不爽。

  高顺喂完马,也附和着笑道:“主公要去见貂蝉了?”

  吕布炸毛道:“从今天起!谁再在本侯面前提到貂蝉这两字,就拖出去打一百军棍!把曹操给我关回柴房去!不要再让他出来!”说着饭也不吃,匆匆上马走了。

  且话说那日正午,王允在家中设了私宴,董卓把持朝政期间,百官粮饷按人发放,克扣得极紧,乃至众官员食不果腹。王允家翻遍米缸,不过凑得水酒三杯,鸡鸭两只,勉强摆了顿寒酸至极的酒宴。

  温侯自非冲着吃饭而来,王允只不住劝饮,酒过三巡,吕布略有点醉意,王允捋须道:“未知将军成婚了不曾?”

  吕布懒洋洋道:“鲜卑犯我大汉边塞,家母举家南迁,奉先投奔丁刺史后,母亲去世,守孝三年,时局甚乱,不曾有人来说媒,怎么?”

  王允听其谈到丁原旧事,不敢多说,把话岔开:“大好男儿,无非成家、立业二事,将军如今正受朝廷器重,来日功名不可限量,令堂泉下有知,定甚感欣慰,来,喝酒。”

  吕布想起亡母,神色略有点黯然,端了酒杯却不便饮,王允又“呵呵”笑道:“只可惜洛阳女子,配得上将军的也不多。”

  吕布淡然道:“司徒说笑了。”心里只想喝完这杯就走。

  然而此刻琴师落座,厅外院中翩翩行来一女,梳堕马髻,上身穿淡绿色襦衫,衣襟极短,堪堪盖住柔腰,粉色长裙束着修长大腿,直拖到地,随手一摆,水袖俱化作无边的风情卷了出来。

  吕布微一错愕,打趣道:“王司徒一把……年纪,家里还藏着美人?”

  王允微笑不答。

  只听琴师十指间乐声流淌不绝,那舞女倾身起舞,水袖虚托,身姿曼妙婀娜,吕布喝了口酒,安静注视那舞女。

  乐声奏的甚是铿锵,只听那女子开口便唱道:“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剑而概息,泣涟落而沾衣……”

  吕布不禁动容,问道:“此曲何人所作?”

  王允笑道:“小女闺房好友,蔡邕家千金所改,取自班彪《北征赋》。”

  吕布心中有所触动,不禁唏嘘道:“鲜卑人频犯边关,我父逃得不见踪影,母亲带我入关迁到并州,便是这曲里唱的味道。”

  王允叹道:“内忧外患,国如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那女子唱完一曲,乐声停。吕布兀自呆呆出神,王允忙道:“来给将军敬酒。”

  少女便款款走进厅内,取了酒壶,拈着袖,略倾过身,珍珠般的双眸一亮,吕布忙尴尬道:“这位是……”

  说话间二人之手互触,少女微笑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先前观舞听歌之时不察,此刻认真看了,吕布却发现王允收的这婢女实是国色天香,较之董承之女不遑多让,难得的更是眸内神采焕发,充满慧气,浑然不似寻常人家庸脂俗粉。

  少女为吕布斟上酒,吕布礼貌地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王允这才道:

  “此乃老夫义女,名唤貂蝉。”

  吕布“扑哧”一声,瞬间一口酒喷在貂蝉脸上。

  三掌立约巧使曹操

  麒麟吃得很饱,于是瘫在回廊下,望着秋日晌午长安的碧蓝天空,手里拈着把羽扇,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麒麟从小耳濡目染,俱受他那不正经太师父的言传身教,本事儿没有,态度却是继承到了个中精髓。

  有道是世间高人大抵满嘴跑火车,表情神秘莫测,从这点看来,麒麟确实得了他太师父的真传。

  麒麟正在口若悬河地讲故事。

  “……后来下邳被水淹城,二愣子当了水里鱼虾,逃不出来……”

  曹操、张辽、高顺三人满脸虔诚地听着。

  曹操听来听去,只觉麒麟随口说的故事竟是颇有深意,仿佛预言般将自己与数名故交对号入座,听得心惊,又忍不住问道:“于是又如何?”

  麒麟以羽扇拍了拍,清澈双眸中映出湛蓝长天,皎洁云朵,又漫不经心道:“奸鬼和大耳朵就把二愣子给抓了,将二愣子捆过来。二愣子求饶说:‘算,既然被你抓住,以后就归你管,我为你带骑兵,步兵有你曹……’”麒麟一不小心,险些说漏嘴,忙笑道:“你带步兵,我带骑兵,天下再没人战得过我俩。”

  曹操哈哈大笑,谦让道:“说得是,然后奸如何说?”

  麒麟唏嘘道:“大耳朵与那奸向来面和心不和,这时候大耳便从旁打岔,说:‘君不见丁……他先前两位主公是怎么死的?’”

  曹操不吭声,麒麟又道:“于是奸打了个寒颤,把二愣子斩首,没了。”

  高顺听得云里雾里,一楞一楞的。

  曹操却沉吟不语,片刻后目光复杂,暧昧地笑道:“面和心不和。”

  麒麟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曹操又道:“既如此说,大耳儿如何不留着那二楞子陷害本……陷害他人?”

  麒麟“嗳”的一声:“谁知道呢,有些事儿当时看不明白,过后再仔细想想……”

  “曹——孟——德!”

  吕布一声怒吼,曹操忙不迭地自动滚回后院柴房里。

  吕布本想忽视曹操的存在,然而这区区一名骑都尉,五短身材,猥琐奸诈,竟得麒麟如此垂青,简直就要骑到侯爷头上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麒麟心照不宣地看着吕布双眼,笑了笑:“回来了?”

  吕布“唔”了一声,径自入内,麒麟话中揶揄之意尽显无余,仿佛在嘲笑他坠入爱河,吕布也没有说什么,心不在焉。

  这就爱上了?麒麟忍不住心想,一见钟情什么的可真玄幻,然而史书上说的,不就是吕布对貂蝉一见钟情么?看来人类的爱情方式实在是很难懂。

  “得腾出地方,准备迎接女主子了。”麒麟笑道。

  高顺微一错愕,小声道:“何意?”

  未待麒麟解释,吕布已在厅内道:“麒麟进来,有事问你。”

  “你打算提亲了么?”麒麟寻了个脚踏坐下。好奇道:“貂蝉很漂亮?”

  吕布道:“前几日,侯爷给你那蝴蝶玉坠子呢?”

  麒麟警觉地问道:“干嘛。”

  吕布道:“士为其主,休得多问,交出来。”

  麒麟不满道:“送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再拿回去?貂蝉是人,我不是人?你要送定情信物给貂蝉,不会送点别的?”

  吕布倒不动怒,道:“心思怎和女人一般?侯爷家底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玉坠子……”

  麒麟懒懒道:“我倒是不计较,但以后你对手下将士呢?也指望个个不计较?身为主公,须得以将士为先,从未听过谁把家眷放在前头的,况且还不是家眷呢,你就这么着?”

  吕布万万没料到这样也能被数落一番,他悻悻看了麒麟一会,麒麟但笑不语,原意只是旁侧敲击,目的达到,便掏出玉蝴蝶,说:

  “拿去吧,我开个玩笑的。”

  吕布接过玉佩,随手扯了颈前金珠,朝麒麟手上一弹,拇指大小的黄金珠子在麒麟掌心滴溜溜直打转。

  麒麟不禁动容,道:“给我的?”

  吕布道:“且收着罢。哪天侯爷高兴了便赏你。”

  麒麟悻悻道:“原来还不是送我的。”

  吕布漠然不语,手上拿着玉佩,少顷目光涣散,看着门外,明显思路又不知道岔了去哪。

  麒麟:“……”

  吕布一整天都不在状态,麒麟也不刻意提醒他,午后董卓派人来宣吕布前去议事,直至入夜,二人才又有了交谈的机会。

  房内点起数盏油灯,麒麟俯在矮案前,认真阅读并州军中的粮草调动,以及一卷朝中兵力布置图。在麒麟投奔吕布前,粮草收支,兵士屯田俱由高顺简单核对。

  麒麟却心知此类资料十分重要,要熟悉董卓的城防,兵力布置就决不可错过,须得趁着董卓目前还须倚仗吕布,将这西凉军阀底细调查清楚,来日才有照应。

  吕布漫不经心地靠在将军榻上,现出古铜色赤\裸的上身肌肤,腰下盖着一条毯子,在想貂蝉。

  麒麟忍不住看了吕布一眼,心内暗自好笑。

  吕布吩咐道:“去歇着,明日与侯爷出门一趟。”

  麒麟道:“娶媳妇也要谋士出力?貂蝉心里本就向着你,你自己……主公英明神武,自己能解决呐!”

  吕布蹙眉,麒麟竟是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猜到了。

  “何出此言?”

  麒麟头也不抬,答道:“貂蝉本就喜欢你,崇拜你,郎情妾意,一拍即合,你还担心什么?”

  吕布动容道:“此话当真?”

  麒麟正抬头,眼前仿佛出现了吕布脑袋上狗耳朵立起来,舌头伸着快活地呼哧呼哧喘气的错觉,遂哭笑不得道:“是的,侯爷,你会在不久的将来,和貂蝉顺利成亲,不用紧张。”

  这话无异于给吕布吃了一枚定心丹,吕布倏然间兴奋了,正要起身,忽又意识到自己□,忙按着毛毯,问:“你如何得知?”

  麒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了。

  有的话不能现在说,麒麟心里很清楚,然而吕布却说:“卜一卦,说与侯爷听。”

  “没什么好说的。”麒麟打了个呵欠,起身道:“属下睡觉去了。”

  吕布蹙眉道:“你平日不是啰嗦得很?”

  “明儿你和貂蝉定了情,记得注意董贼啥时候去王允家喝酒,回家给我说一声,我好想办法……”麒麟走出廊外,声音渐小,吕布道:“与董贼又有何干?”

  麒麟站在院子里,一地银光如水,曹操在柴房中朗声道:“夤夜观月,麒麟先生有何感慨?”

  麒麟答道:“月亮像个饼。”

  曹操:“……”

  麒麟回房,扯了张纸摊开,取来笔墨开始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见信如面。

  武力值破表的笨蛋美男子谈恋爱了,千古一醋凤仪亭风波即将上演。

  我打算试走一下别的途径,原先的结果对吕布不太公平,按照历史(?),貂蝉在和吕布定情之后,王允会把她一女嫁两家,又介绍给董卓。

  我不想让吕布因为貂蝉杀董卓,这样对他的名声很不好,董卓应该有其他的死法,我打算先找个机会,混进皇宫里找刘彻商量看看,说不定他能交给我一道诏书,再以刘彻的名义除掉董卓。

  这起码会比抢老婆好听点。

  浩然师叔说,三国时代的人都很有心计,我为什么更觉得他们比较单纯,曹操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一肚子坏水。

  一见钟情感觉很奇怪,听说浩然和子辛师叔也是,太师父,你和师父也是一见钟情的么?

  这里的菜很难吃,我开始想念您的石板烧鱼了。

  ——小黑。

  翌日,麒麟依旧被曹操拍蚊子的声音吵醒,他打了个呵欠,洗漱完后乏味地站在院子里。

  吕布上朝去了,几名亲兵做好了早饭,高顺、张辽、曹操围坐一案,没人动筷子,麒麟坐下后方各自开动。

  四人闲聊几句,无非是谈点长安八卦,谁家未出阁小姐漂亮,谁家少爷爱闯祸之类,张辽初来乍到,只睁着眼睛听。

  曹操于洛阳当差近十年,对京都之事了若指掌,风趣说起旧事,谈及官员的性格寥寥几句,尽数切中要害,十分精准。

  “那么王允呢?”麒麟忽好奇问。

  曹操莞尔道:“王司徒出身山西士族,近二十年前与中常侍张让争斗落败,隐居中平县六年,直至大将军何进掌权,王允方再度出仕,任河南尹。”

  麒麟想了想,评价道:“能忍,是只老乌龟。”

  曹操颔首道:“韬光养晦,成人之不能。”

  正说话间,一名凉州军士于院外快步行来,通报道:“早朝已散,将军先行一步,追之不及,郎中令索要城防名单,午时前交到宫中。”

  吕布早朝后便不知去向,料想是去王允家了,李儒索要,必须派人送进宫去,不能耽误了时间。

  麒麟心头一动,寻思正碰上一个极好的机会,便打发了那人,入内取来长安城防名单。

  高顺道:“你不必亲自进宫,寻个将士递到未央宫外就是。”

  麒麟答道:“不,我想见见宫里一个人,还得有人陪我去走一趟。”

  进宫目的是为了见献帝,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对官僚,后宫等级制度不太熟悉,要如何寻到幽禁深宫的刘协?

  张辽原本是丁原手下的人,身为并州军一员,此时也是初逢提拔,对皇宫中应该并不熟悉。

  高顺虽是心腹将领,却只负责行军布阵,较少参与吕布朝廷中事,这两人都不合适。

  需前朝旧臣带路,方能面见汉天子刘协,麒麟想的是过隔壁去,找邻居国舅董承,然而曹操却会心一哂,仿佛猜到麒麟所思,慢悠悠起身。

  “我陪麒麟先生走一遭罢。”

  张辽道:“曹孟德,董相千金悬你人头,如何能进宫去?被抓住事小,连累侯爷事大,决计不可。”

  让曹操跟着虽有点行险,然而有他在,要说服献帝下诏书却是容易得多。麒麟眼睛一亮:“无妨,曹大哥陪我进宫,就这么说定了。”

  张辽与高顺一齐色变:“万万不行!”

  高顺深知此事严重性,执意不允,麒麟只得让步,让张辽也跟着,再三允诺会避开董卓李儒等人,又道:“这事如果办成了,对侯爷有莫大好处,出事我一人担着,你们再把奸细通敌名头按我身上就行了,成不?”

  谋臣一向只需对主公负责,麒麟向高顺解释这许多,已十分尊重他的意见,高顺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三人离了上林苑朝未央宫去不提。

  且话说长安城内三宫六苑,三宫为西汉时期所建,分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三处,俱是层碧叠金,气势恢弘。

  董卓附庸风雅,朝会定在长乐宫,退朝后议事殿又选于未央宫,来回车马奔波,直如暴发户买了大房子般气派,连带献帝与朝臣也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麒麟于马车上展开那名单,将士名字都是吕布亲笔所批,隶书字迹瘦削,颇有风骨,曹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莞尔道:“中郎将的字倒是漂亮。”

  麒麟“嗯”了声,头也不抬,解释道:“吕布从前在丁原麾下当主簿,左撇子还写得一手好字,搬家那会见过他临的小篆帖……你看什么?曹兄?名字都记下来了?”

  曹操尴尬一笑:“麒麟先生来日有何抱负?可愿为国尽忠,为匡扶汉室出一份力?”

  麒麟收起名单,无所谓道:“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证侯爷别阴沟里翻船就成……曹操,你知道我要去找谁吧?”

  曹操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我助先生成此事,先生以何报我?”

  这话一出,张辽便面现不悦之色:“你如今身为阶下囚,还图报答?”

  麒麟示意无妨,问:“阶下囚也有不帮忙的自由,你想要什么?让我放你走?”

  把曹操放走麒麟倒不如何介意,反正他迟早也要走的,历史上曹操被抓回来本就是个错误,将他杀了吧,麒麟不敢,况且人还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以后的情况更说不准;留他在吕布身边吧,也不可能控制得住,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得放人。

  曹操微笑道:“既如此说,事成之后,便求先生一诺。”说着伸掌。

  麒麟点点头,与其互击三掌,算是答应了曹操一个还未出口的要求。

  一纸丝锦婉挟献帝

  入未央宫,麒麟却不忙前去董卓处,先随着曹操打听消息。

  洛阳迁都至长安,宫中地形曹操认不得,然而宫内执事大部分还是老人,昔年曹操与大将军何进合谋,除去外戚与宦官时,曾重金买通宫内眼线,此刻一问便知献帝被软禁在何处。

  张辽递了文书,三人避开宫内哨岗,朝未央宫最深处行去。

  “李儒不在。”张辽小声道:“万一董卓派了人把守偏殿,又该如何?”

  麒麟反问道:“你说呢?”

  张辽沉思片刻,道:“我去为先生引开他们?”

  曹操走到假山后小解,有意地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张辽道:“只不知先生面见皇上有何用意,谈多久,须大致道来,文远方可酌情行事。”

  麒麟道:“要怎么引开?我需要说服皇上,让他颁我一道密诏……我的计划你听听……我想的是找没人的地方,从窗户或者殿顶上钻进去,只要让曹操见到他就行了,咱俩望风也没关系。”

  张辽道:“密诏?”

  麒麟点了点头,心想不必瞒他,遂道:“让皇上颁一道诛杀董卓的密诏。”

  张辽霎时间脸色铁青,直直盯着麒麟,麒麟淡定自若地笑笑。

  两名少年差不多年纪,俱穿并州营亲兵服色,站在御花园中窃窃私语,那时间又有数十人从庭廊下转过来,蹙眉道:“什么人?”

  张辽与麒麟马上停了交谈,见是名文士带着十余凉州军士兵,离开汉天子住的承明殿,朝金华殿去。

  张辽抱拳道:“末将替中郎将送封文书入宫,刚迁都,宫里道路不认识,劳烦先生指点。”

  那文士不悦道:“所送何信?”

  张辽摇头表示不清楚,文士又道:“送给何人?”

  麒麟接口道:“郎中令李儒。”

  文士笑道:“我便是李儒,你们来送城防名单的?”

  张辽愕然,李儒以羽扇指指御花园曲径,道:“绕到假山后,于东门沿直路出阕。”

  张辽与麒麟躬身抱拳,匆匆离开,与假山后的曹操汇合。

  李儒不虞有诈,看了片刻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三人窥见李儒走远,麒麟又拐了回来,朝承明殿中张望,曹操问:“现如何?”

  李儒来巡过一次,料想刚欺负完献帝找乐子,此时承明殿外只有两名守卫,其余人俱护送他离开。麒麟吩咐道:“文远在门外望风,我们进去看看。”

  麒麟一手按着窗栏,敏捷翻身,跃进殿内,曹操紧随其后,二人安静地一个低伏,消去落地声,曹操扫了殿内一眼,便拉着麒麟沿殿边蹑手蹑足转入内间。

  内间只有两人,一名堪堪十岁的小孩身着汉天子朝服,对着镜子出神,正是刘协。身旁则有另一名窈窕少女亲手服侍他摘下朝冠。

  那少女于镜中窥见两名并州军士,正要惊呼,刘协忙伸手按着她的嘴,问:“什什什……什么人?你们,奉谁的命令来的?”

  少年皇帝眼神中现出一丝惶恐无助,语气却极为镇定。

  麒麟完全未料到献帝年仅十三岁,却少年老成,躬身道:“臣是中郎将吕奉先麾下参军麒麟,奉命前来探望陛下。皇上过得可好?”

  献帝道:“早、早朝时候……不刚见过么?”

  麒麟:“……”

  曹操笑了起来,小孩毕竟是小孩,终究露了本性。

  曹操摘下兵帽,笑嘻嘻道:“皇上可还记得臣?”

  那少女低呼一声,道:“你是……骑都尉曹操?”

  曹操礼貌一躬,道:“正是臣下,您是董贵妃?”

  少女道:“外间宫女都是李儒安排的人,臣妾先出去守着。”

  董贵妃转过屏风,唤来一名宫女,吩咐几句不可打扰的话,遣了宫人,站在殿中等候。

  曹操献七星刀刺董之事早已传开,刘协得见此人,心内再无疑虑,语气中充满恳切,问:“曹爱卿是来救朕出去的?”

  曹操让出身后麒麟,道:“皇上稍安,麒麟先生早有计较,当再不似前番功亏一篑。”

  麒麟朝献帝道:“请皇上下一道诏书,中郎将吕布正在苦候,只要一有机会,定将手诛董贼,一洗我汉室之耻。”

  献帝道:“吕布……他不是董相国的义子么?为何会帮朕?”

  麒麟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曹操:“?”

  献帝:“?”

  麒麟:“……”

  麒麟改口道:“有都骑尉在,皇上还信不过么?”

  献帝战战兢兢:“可有十足把握?若事情再度败露,该如何是好?”

  麒麟心内叹了口气,早先还存了一丝侥幸,从这句话看来,献帝确实不堪辅佐,或许是先前曹操刺董失败,董卓反复盘问刘协,给这名十来岁的少年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机会临近,却缺失了勇气。

  曹操插口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等定将一力承担,决不会将陛下供出来。”

  麒麟听得额上爆青筋,曹操实在太奸诈,要卖命去杀董卓的又不是你,虚揽了桩功劳不带脸红。

  况且那话半是安抚,半是忽悠,诏书都下了,讨贼的时候献帝怎能脱了干系?献帝隐约觉得不妥,却看曹操在侧,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麒麟铺纸,曹操磨墨,献帝十分紧张,落笔时那手兀自发着抖。

  曹操专注地看着献帝的字,刘协字迹娟秀,如女子之笔,十分易认。二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见刘协粗重的呼吸,麒麟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数年后,吕布将与此时磨墨的曹操成为死敌,后者更将献帝掳到许昌软禁,做着与董卓相同的事。不知到了那时,再与曹操相遇会是怎么一个心情。

  窗外一声唿哨,张辽在报信!

  曹操与麒麟瞬间紧张起来,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妥,只怕影响了献帝。

  又一声,张辽在催促,有急事,麻烦来了。

  献帝落笔如云,曹操取来朱砂盒,端着打开。

  献帝看了一会,麒麟淡淡道:“皇上,中郎将乃是忠狗一只,此事败露,臣等小命不保,皇上顶多只是挨董贼一通训……”

  献帝闭上眼,在丝锦诏书后按了指,血似的殷红。

  曹操与麒麟终于松了口气,麒麟又躬身道:“非常之时,恕臣失礼了,告退。”

  曹操催促道:“快走。”

  献帝道:“你们一定得……一定得成事啊!”

  麒麟:“一定!一定!”

  麒麟与曹操溜到窗边,兀自嘀咕:“胆小怕事,怯懦迟疑,难怪被董卓关了这么久……”

  曹操小声道:“自先帝被李儒强灌了一杯毒酒,皇上就吓坏了,须怪不得他,不过是个孩子……”

  麒麟明白了,刘协之弟刘辨因董卓“废立”之事被杀,刘协印象深刻,对董卓、李儒等辈畏若豺虎,倒也怪不得他。

  麒麟忍不住又嘲道:“你十三岁都懂杀人抢媳妇了怎么说?”

  曹操霎时间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尴尬无比:“贤弟如何得知?!”

  麒麟哂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快快,先出去再说。”

  曹操哭笑不得道:“贤弟饶了愚兄罢,莫翻愚兄家底。”

  张辽打了个唿哨,催促道:“快走啊!董贼要来了!”

  曹操刚翻出窗沿,未央殿外已传来通报。

  “董相国到——!”

  众宫女躬身,董贵妃忙转入屏风后,曹操淡定自若,翻了出去,麒麟正要跃起,已听一苍老声音喝道:“何人在殿内鬼鬼祟祟?!出来!”

  麒麟深吸一口气,不防董卓眼力竟如此好,隔着上百步能看到殿内角落,道:“你们快走。”

  曹操看了麒麟一眼,麒麟将诏书塞给曹操,吩咐道:“放心。”

  曹操倒也识相,转手便将诏书给了张辽,二人闪到殿外御花园对面庭廊中,远远看着未央殿。

  麒麟好整似暇转身,扶正兵帽,单膝跪地,道:“末将恭迎董相国!”

  “唔?!”

  董卓大惊失色,本是随便喊喊,每次来未央宫俱要虚张声势一番,没想到今天真抓住个人,难以置信道:“并州军的人?谁让你来这里的?!抬起头来!”

  麒麟抬头,目光与董卓身边的李儒对上,双方呆了一秒,李儒马上道:“此人定不是吕布麾下!他多半是奸细!”

  麒麟忙摆手道:“不不,末将不是奸细。”

  李儒问:“你叫何名?方才与你同来那人呢?”

  麒麟既然敢留下来,便早有准备:“末将名唤麒麟,是吕中郎亲随,李大人尽可放心,绝非奸细,有金珠为证。”

  他一手探到自己衣领,尾指勾住脖上红线,扯出贴身佩戴一物,正是李儒替董卓赠予吕布,吕布又随手交给麒麟的金珠。

  吕布得金珠与赤兔,成功被李儒策反,杀了丁原一幕依旧历历在目,董卓对那物事记忆极深,一见之下便认了出来。

  二人俱是动容,吕布既会把金珠转送他人,面前此人对他来说定是非同小可,“爱将”二字仍轻了,说不定还是亲戚。

  董卓大手一挥,冷冷道:“你到皇上寝殿中来究竟有何事?今日若不说个明白,奉先儿也救不得你!”

  麒麟心念电转,随口道:“末将迁都时与吕大人守过天子龙车,当时与皇上交谈几句,皇上令末将得空入宫,顺路来与他说说话解闷。”

  董卓眯着眼,缓缓踱到麒麟身前,绕了个圈,仔细端详麒麟,又问:“真的么?本相咋就没见过你?”

  麒麟低声道:“末将从前一直住在九原,前些日子才来投奔吕中郎,方才与末将同来,见过李大人的那人乃是张辽张文远,他先自走了,相国可遣人唤他回来……皇上?”

  刘协在屏风后吓得魂不附体,董贵妃柔声道:“回相国,确是如此。”

  李儒使了个眼色,意思吕布身边人,不可乱来,董卓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董卓忽然哈哈大笑,道:“可造之才,见了本相竟丝毫不惧。”

  麒麟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微笑道:“相由心生,相国心中仁慈,面容和蔼,是吕中郎义父,缘何生惧?”

  董卓笑声一收,又道:“那你为何爬窗?焉知不是心中有鬼?!”

  麒麟答道:“末将山野小子,不懂规矩,怕冲撞了相国。”

  李儒连使眼色,董卓正与吕布在蜜月期,知道不可太难为吕布的人,又看麒麟年纪不大,多半也是来当献帝的玩伴,便吩咐道:“罢了,你退下吧。”

  麒麟躬身告退,临走时献帝忽道:“麒麟,你……有空多来陪朕玩。”

  麒麟恭敬道:“末将遵旨。”说毕装出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去爬窗,董卓怒道:“走大门!”

  麒麟赔笑道:“是、是……”

  数人被麒麟逗得笑了起来,纷纷心想不过也是个小孩,走出殿外,便听到董卓中气十足的教训:“陛下呐陛下!你要老臣怎么说你?!这么大个人还惦记着玩……”

  麒麟出了未央宫东阕,张辽早已等在门外,道:“董老贼没为难你?”

  麒麟笑道:“没事,本来就不怕他,这玩意儿得先给我,今天的事谁也别说。”说着顺手接过张辽手中诏书,又问道:“曹操呢?”

  张辽愣在当地。

  麒麟道:“什么时候走的?”

  张辽道:“不好!我忘了,这下麻烦了!方才我与他出了承明殿……那厮……”

  麒麟忙道:“走了是吧,没关系,走了就走了。”

  张辽大难临头:“如何是好?这下回去怎么交代?”

  麒麟安慰道:“我负责交代,既然击掌为誓,就有我的理由,文远不用多想。”

  曹操完全可以不走,麒麟知道他初始的意图只是杀董,行刺失败才逃离洛阳,如今胜利可待,为什么不留在长安?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麒麟琢磨不透,既然走了,只得随他去了。

  麒麟刚到府中,还来不及与高顺说曹操逃跑的事,表白成功的吕布也回来了。

  吕布简直是心花怒放,沐浴于爱河中,站在门口笑了一会,九尺男儿全身上下,到处散发着粉红色的桃花瓣。

  麒麟就知道是这样,笑吟吟道:“回来拉?”

  吕布微笑道:“回来拉。”

  麒麟又问:“我说得没错吧?”

  吕布握拳道:“没错!”

  麒麟大笑,吕布意识到不妥,敛了笑容,咳嗽一声,道:“高顺张辽都退下,麒麟过来,有事问你。”

  麒麟在马厩的栏杆上坐下,吕布人高马大,绞着手臂,倚在他身边的柱子旁,道:“那个……”

  麒麟笑道:“主公,给你说个事,千万别生气。”

  吕布:“?”

  麒麟道:“先说好,不打我。”

  吕布不耐烦道:“快说。”

  麒麟老实道:“曹操跑了。”

  吕布蹙眉道:“怎么跑的?你们没看住他?”

  麒麟讪讪道:“我早上放他出来遛了个圈,忘把脚上绳子拴回去,他就走出门去,一不留神就跑拉。”

  吕布:“……”

  吕布怒道:“为何不派人去追?”

  麒麟赔笑道:“我想养着也是浪费粮食,又不能把他怎么着,不如就放他走了。”

  吕布一想也是,随口道:“罢了,由他去吧。”

  麒麟早知道今天吕布心情会很好,不怕他发火打人,遂问道:“你和王允女儿定亲了么?”

  吕布精神一个振奋,道:“定亲该如何做?娘说过,成亲要备下聘礼,请人说媒?我找义父去提亲?”

  “不!”麒麟心想这时候找董卓去说媒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道:“先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看,明早告诉你。”

  吕布道:“那此事就交予你了,将一应礼节,要准备的聘金,如何装点门楣,都去查清楚。”

  麒麟点了点头,忽然见到吕布背后贴着张纸。

  麒麟:“???”

  吕布除非行军打仗,平日在朝俱是穿的轻皮甲,不佩披风肩扣,以方便活动。今天吕布回家时背后居然被人贴了张纸,谁那么彪悍能在武功高手背心神不知、鬼不觉地耍花招?

  麒麟把那张纸随手扯了下来,吕布正看着院里花草出神,转头道:“怎么?”

  麒麟:“……”

  麒麟忙把那纸揉成一团,道:“没什么,我先去想想。”

  “快去。”吕布催促道,继而双目失神,继续神游状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麒麟回房带上门,展开那纸团,一蹦三丈高。

  亲爱的小黑:

  太师父和你浩然师叔最近在研究“家具型多角度全方位时空隧道定点迅速传送法”,简称“抽屉式时光机”。

  或许研究成功后,可以在不破坏生态环境、不引起能量风暴的前提下,一起传送过来当你的智囊团。

  在十大圣人新制定的平行世界规则下,将修为越高的人送进玄门,就越容易引起时空断裂,我可不想释放太多能量引起天雷,更不想一穿越就迎来华丽的九天雷劫,现在先用一张纸作为实验,希望你能收到。

  如果预计不错,落点应该在吕布的背上。

  目前的实验难点在于你浩然师叔不太配合,每次都嚷嚷虚脱,太师父正在努力安抚他。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在三国时代胜利会师,拳打太上老君,脚蹬元始天尊,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先不提这个,再啰嗦一张纸写不下了。

  小黑,看了你的几封信,我老人家十分欣慰,你的设想在理论上完全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恋爱中的人都没有理智,王允就是利用了这点,否则吕布与董卓的利益关系无法破除。

  我个人认为,修一面墙比拆了重建要更方便,只要让吕布意识到董卓是他爱情之路上的障碍,将计就计,一张密诏就可以为这未开场的狗血三角恋完美地画上句号——不用出现一女嫁两家的烂俗戏码。

  当然,王允一定觉得让貂蝉被临幸效果更好,不是老头儿自己去,他也不会少块肉,然而,吕布既然是美男子,我倒建议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果然还是太啰嗦,纸写不下了。

  麒麟:“……”

  字小了很多,麒麟艰难地辨认。

  信中内容:

  人类的政治,权谋是一种艺术,合格的政治家同时也是艺术家,你认为三国时代的人单纯,原因在于大部分人的心智趋向于阳谋,而非阴谋。

  王允的连环计是阴谋的一种,不足为哂。

  阴谋可以人为识破、解除,中间一环受到干扰,便会导致一个连设计者也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阳谋却带着发起者强烈的个人风格,像官渡决战之于曹操;江东联盟之于孔明;荆州复得之于陆逊;它令人无从躲避,无从破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局势中。

  阳谋不唯一,它是战略与战术的大一统,像“三分天下”的设想就同时由鲁肃、孔明、荀彧等人各自向他们的主公提出。

  时代的智者具有前瞻目光,他们思考的切入点有异,真正预见却殊途同归。

  牵一发而动全局,阳谋家具备观察情势的眼力,蛰伏等待的耐心;有起手无悔,一着定江山的勇气,而不是目光短浅,把胜负定在未来几天,几个月,几年。

  三国的阳谋家们能够放弃短暂的既得利益,追求更远大的目标。

  通过你前几封信里所说,已初步形成了阳谋家的观念,从业资格证书我就不邮寄过来了,开一次玄门很麻烦,否则你浩然师叔又要哭爹叫娘的。

  我相信你能把它处理得很艺术。

  汉献帝是个很好的打卡机,建议你想办法把他弄到手供起来,不时上点润滑油,每天让他帮你盖玉玺。

  一个人背井离乡的,要注意身体,不要乱吃街边卖的东西,晚上早点休息,天冷记得给自己加衣服加被子,别着凉。

  ——你的太师父。

  落拓陈宫走投侯府

  翌日午饭时,吕布端着碗,坐在案前自顾自傻笑。

  麒麟:“……”

  高顺:“……”

  张辽:“?”

  吕布意识到几名爱将都在看他,咳了一声,数人把目光收回,麒麟挠了挠头,道:“主公饭后要……去王司徒家?”

  吕布道:“这还用问?”

  麒麟点了点头,道:“主公既与王家小姐已经相识定情,就不用媒人。”

  麒麟昨日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整理出了结婚的流程。汉代媒人地位不似后世般重要,也没有必须通过父母安排说媒来决定婚姻的说法,媒人只起到与待字闺中的少女传递信息的作用。

  吕布问:“卜姓呢?”

  麒麟道:“初卜也不用,我昨夜占了。”

  吕布点了点头,道:“你说了算。”

  秦汉两朝禁止直系,旁系通婚,男女婚前需问两次卜,头次卜姓,请求苍天昭示,双方祖宗是否同姓。

  姓与氏由战国时代发展而来,历经两汉数百年已形成完整体系,不同姓又是血亲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麒麟干脆省了这一环。

  麒麟抹了嘴,回身去书架上翻礼单,展开:“于是就得去下聘,随时都可以,不用挑日子,聘完以后再二卜,选婚期。”

  麒麟道:“聘礼有茶叶、鹿皮、盐,这三样是必须的,其余要看士人和平民……出身不同,聘礼也不一样……”

  吕布忽然道:“我祖父是武将,族中无人出仕,我娘从前是大户商家的女儿,她家也不是士族,嫁给我爹以后开了个染坊。该算平民还是士人?”

  麒麟心内好笑,吕布倒是老实,几句话就交了本,或许真没把自己和高顺、张辽当外人,揶揄道:“那便是平民,聘礼可以给少点,不亏本。”

  吕布略有点惆怅地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何事,片刻后道:“如今也封侯了……”

  麒麟笑道:“得按都亭侯的份送?六十金。主公既喜欢她,多送点也无妨,毕竟王家女儿养了这么多年……”

  高顺道:“不合适罢,以后王司徒一家,说不得要仰仗主公,还想给他们送多少聘礼去?”

  麒麟附和道:“对喔,嫁女嫁高,娶媳妇娶低,英雄不论出身,况且主公还是董相国义子。”

  高顺表情略有点不悦,仿佛不太喜欢王允将女儿嫁给吕布的做法。

  吕布道:“多送点罢。”

  麒麟道:“对喔,还是多送点。”

  高顺怒目而视:“麒麟先生!”

  骑墙派已笑得肚疼,打趣道:“马上要位极人臣了,不多送点还等以后补么?送一百金好了,还要四十石米、面、酒……这些我再去筹备,主公不用操心了。”

  吕布道:“等等……什么位极人臣?说来听听?”

  麒麟取了枝笔,添添改改,漫不经心道:“主公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要晋封温侯,领奋武将军,仪比三司。”

  吕布:“……”

  高顺道:“如何得知?!”

  麒麟莞尔道:“老天爷告诉我的。”

  高顺张着嘴,好半晌方回过身来,忙道:“恭喜主公!”

  吕布谦虚道:“哪里,哪里。呵呵!”

  张辽已经听得完全傻了,刚升调上来,从未领教过麒麟的本事,只知这家伙习惯满嘴跑火车,不着边际地胡扯,然而他说仪比三司便能成了?

  张辽完全不敢相信,侯位,将军尚可接受,仪比三司可是如司徒、司马、司空的大官!真正位极人臣,风光无限,那董卓呢?

  吕布想了半天,终于也觉得不对劲,道:“那董贼……董相国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麒麟合上礼单,扔给高顺,高顺劈手接住,前去采买。

  高顺出门,吕布吃过茶便要去见貂蝉,张辽忙去牵出马来,吕布朝麒麟道:“你也去,我与司徒大人商议婚聘时,你须得在一旁用心听着,看清眼色,有甚么漏了的,回来添上。”

  麒麟不料这莽男人倒也细心,只得莞尔道:“主公先去,我随后就来。”

  吕布拍了拍赤兔马鞍,漠然道:“走。”

  麒麟只得踏着吕布的战靴,翻上马去。

  吕布骑马素来不载人,马从其主,于武将生涯中,一匹战马的地位更甚于爱妻,岂是他人可轻易共骑、乱骑、强骑?

  将麒麟带回并州营时本是破天荒头一次,吕布昔日记念麒麟救命之恩,便不在意那许多——毕竟战场上中暑,栽在山野丛林中极是危险,若非有这小兵随侍,吕布昏倒后被孙坚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外加麒麟年岁不大,吕布只将其视作小厮,麒麟之计经数次时局考验,俱无谬误,成日嘴里“貂蝉”念叨,耍滑卖萌,仿佛知其心事一般,令吕布亲近之意更显,便不再计较这许多。

  麒麟知道不可恃宠而骄,只安份坐着,吕布策马转过正街,入了偏巷,路旁行人纷纷躲避。

  吕布忽道:“你昨日进皇宫去见了天子?”

  麒麟老实道:“嗯。”

  麒麟没敢多说有关密诏之事,还不是时机,吕布却冷冷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见天子作甚?不知董贼防侯爷防得紧么?”

  麒麟道:“就见这一次,再不进宫去了。”

  吕布道:“今日朝上郎中令李儒提起你,侯爷正好递了军职改换,让你当了帐前参军。”

  麒麟:“哦。”

  吕布:“……”

  麒麟笑道:“谢恩!谢主公隆恩!”

  吕布正要说点什么,王允家到了。

  篱墙内两名女子坐在一处,俱是秀靥如花,一名身着藕色裙,一名穿青罗纱,亭下一池秋水,几片破败荷叶下游鱼来去,甚是自得。

  吕布驻马眺望,道:“文姬?”

  两女子小声谈笑,绿衣女正是当朝大儒蔡邕独生女蔡文姬,蔡文姬远远道:“侯爷今日怎么走的后门……”

  话未完,吕布长腿一跨,下马。

  麒麟瞬间来个全身前俯,牢牢贴在马背上。

  吕布膝弯一掠,脚从麒麟背后扫过,麒麟配合堪称完美,竟没被这家伙扫下马来。

  亭中两女见此滑稽场面,一齐笑得花枝乱颤。

  吕布回头看了麒麟一眼,莫名其妙。

  麒麟哭笑不得,作了个“赶人”的动作,道:“我牵马到前庭去。”遂牵过赤兔缰绳,吕布已大步进了王允家后院。

  麒麟牵马穿过边厢,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亭内秋水潋滟,两名少女国色天香,柔语如燕,吕布俊脸微红,与貂蝉,蔡文姬说着什么。

  那时间貂蝉俏眼如丝,恰好抬目望来,与麒麟的目光对上。

  “那小哥是……侯爷的亲兵?”貂蝉别开视线,柔声问道。

  吕布只看着貂蝉,浑不关心旁的事,答:“帐中小军师,战场上捡回来的。你们在谈什么?”

  小军师麒麟牵着赤兔,到王宅的马厩边站定,等候吕布与貂蝉见过,再到前厅拜会王允。

  王允退朝后便大门虚掩,须得过了午时方大开待客,麒麟将赤兔牵到马厩,忽见前院门房外站着一人,也是前来拜会王允的。

  那人是名文士,一身朴素布衣,风尘仆仆,立于门外耐心等候。

  “你来早了。”麒麟道:“未时再来。”

  文士自若道:“无妨,在下于此候着就是,小兄弟是王司徒府上的人?”

  麒麟心中一动,这文士看上去不似长安人,兴许是前些天洛阳迁都,慢到一步的汉家文臣。

  然而迁都换朝就如吃流水席,先到的人自然吃到好菜,迟来的人却没官当了。吕布麾下最缺的便是谋士,麒麟忽起一念,道:“我叫麒麟,也是来做客的,先生怎么称呼?”

  文士拱手道:“吾乃陈宫,字公台,未知麒麟小兄弟是长安何家主事?”

  麒麟这一惊非同小可:“你是陈公台?”

  陈宫,中牟县令,于中牟缉住曹操,长谈后弃官随曹操而走,抵达兖州后因杀边让一事与曹操反目,改投吕布,后成为吕布帐前第一谋士……当然,也是唯一的一位谋士。

  而后吕布白门楼身死,陈宫不愿投降,唏嘘唯今之天下,无人可投,遂引颈就戮,死于曹操刀斧手下。

  陈宫终究是会投奔吕布的,麒麟心中忽然有种亲切感,似乎找到了同事。然而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长安?按照正常发展,陈宫应当追随曹操,直至兖州之事后方改投吕布。

  会千里迢迢到长安来,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来想方设法营救曹操的。

  麒麟打量陈宫许久,笑道:“曹操已被我放走了,公台兄不必担心,昨天刚出长安。”

  陈宫脸色立马剧变,麒麟神秘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借一步说话……”

  吕布疑道:“去哪?”

  吕布泡完妞,从庭廊下转出,麒麟忙回身介绍道:“这位是陈宫先生。”

  吕布蹙眉打量陈宫,麒麟又朝陈宫道:“这位是我家主公,都亭侯,建威中郎将吕布。”

  吕布咳了一声,厌恶地点了点头,吩咐麒麟道:“跟我进来。”

  陈宫上前一步,吕布不悦道:“没叫你。”遂领着麒麟进去见王允。

  貂蝉与蔡文姬嘻嘻哈哈地从边廊后走来,微带厌恶地横了陈宫一眼,没搭理他。

  陈宫只得拢着袖,站在马厩外晒太阳,赤兔厌恶地打了个响鼻,示意他走开点。

  王允六十有余,养生美容午觉刚结束,披头散发,坐在榻上,眯着昏花老眼,上下打量麒麟。

  吕布规矩了,躬身道:“岳父,麒麟乃是小婿麾下主簿,成婚时一应大小,侯府中俱由他操办,有何事交代他就是。”

  麒麟施礼见过王允,吕布坐着,麒麟没位置。

  王允道:“门外何人?”

  家丁回禀:“名唤陈宫。”

  王允一撇羽扇:“叉出去。”

  家丁喏喏,各去取木棍,将陈宫赶出司徒府。

  麒麟:“……”

  王允放下羽扇,朝吕布道:“贤侄呐,你可知这陈宫,是何许人也?”

  吕布一头问号,王允径道:“当初曹孟德触忤董相,逃至中牟,这陈宫便私放曹操,中牟县八百里加急密报到洛阳,李儒大人派人去缉,终究晚了半步,曹操不知去向。”

  麒麟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王允当着吕布的面这么一赶陈宫,便撇清了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显得与董卓素无嫌隙,再施连环计那时,吕布亦不容易想到这上面去。

  麒麟忍不住揶揄道:“虽是如此,但终究是同谋,主公何不将他抓来呈与丞相,当是大功一件。”

  吕布道:“放肆!谁许你开口了?”

  王允微眯着的目中现出一丝精光:“小兄弟所言不差,然既是成婚在即,杀孽之事不可多为,今日谈的是喜事,且饶他一命。那厮若再敢上门来,以后再说罢。”

  麒麟暗叹狡猾,真正的两边都不得罪,最后还歪到吕布貂蝉身上去了。

  王允对婚礼倒不甚关心,甚至连聘礼、嫁妆等事都不过问,只言明翌日会派名管家到吕府上商量过门事宜,与吕布相谈之事,却大部分都是朝中人事调动。

  最后王允问道:“麒麟小兄弟也是九原人?”

  麒麟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句插嘴实在太蠢,令王允起了疑心。

  吕布微一沉吟,道:“麒麟是从我家乡来的。”麒麟虽来得甚晚,却多少投了吕布心意,被他视为自己人,索性一句话彻底包庇了,也免得貂蝉嫁过来后麒麟被当作小兵使唤。

  亲兵与中原补充的将士,家中老人终究待遇不同,三国时代白手起家时,主将身边带了何人,最后都将成为核心圈子,一如张飞、关羽之于刘备,后来者赵云地位便不如前两者重要。

  麒麟一听心花怒放,恬不知耻附和道:“对,我们两小无猜。”

  吕布额上爆青筋。

  王允呵呵一笑,道:“两小无猜,有意思。”说毕捋须仔细看着麒麟,仿佛又有不同的猜想了。

  午后王允与吕布闲叙完,吕布待再去寻貂蝉,貂蝉却与蔡文姬在商议嫁衣之事,吕布一大男人总不能去搀和女儿家的闺中话题,只得悻悻上马回府。

  “你给我走路回去!”吕布怒道,就知道带上麒麟会丢人。

  麒麟懒洋洋地在路上走,吕布一阵风般地去了,片刻后策马转回,又训斥道:

  “见了王司徒无礼至极,不该开口的时候乱开口,我且问你,方才司徒所言都记着了么?”

  麒麟叼着根草秆,忽道:“能派个人去把陈宫找来不?”

  吕布蹙眉道:“现不是与你说这个。”

  麒麟根本没把吕布的教训放在心上,又道:“陈公台这人很聪明,结交的人又多,侯爷要能得到这人帮助……”

  吕布警觉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你从前便认识那厮?你与曹操、陈公台素有往来?”

  麒麟没想到吕布会如此多疑,然而仔细一想,自己也从未给吕布交代过身世,不能全怪他。

  “当然没有,我如果和他认识,会让主公捉了他去邀赏么?当初让曹操直接逃了不更省事?”麒麟笑问道。

  吕布驻马,似乎在用他本来就不太高的智商反复判断,最后得出了结论:“上马,细细说与侯爷听。”

  孰料不用派人去找,陈宫已等在侯府门外了,见了吕布与麒麟共乘一马归来,只不卑不亢行了礼,淡淡称一句:“公台特来拜访,见过侯爷。”

  吕布左看右看,都瞧不出陈宫有何厉害之处,冷冷道:“久仰。”于是翻身下马。

  麒麟练就迅捷无比的反应能力,瞬间俯身,吕布长脚扫了个空,没把他扫飞出去。

  陈宫:“……”

  吕布理也没理陈宫,高顺前来牵马,麒麟便道:“公台兄请先在府上歇下,小弟手头还有事忙,见谅,待会便来与您详谈,一定言无不尽。”

  陈宫看出来麒麟的地位了,便点了点头,自有亲兵来领其歇下。

  吕布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亲,恨不得快点到吉日良辰,晚饭后在厅里只坐不住,又想去见貂蝉。

  麒麟被吕布没完没了地一直问成婚问题,终于忍无可忍道:“你给我安静点行不行。”

  “你放肆!怎么跟主公说话的?”吕布斥道。

  麒麟乐不可支,一边提笔涂改,一边随口道:“主公想不想去和陈宫聊聊?”

  吕布摆手道:“侯爷从来不喜酸文人,成日只知说教。”

  麒麟道:“明日你早朝时,记得盯好王允和董相。”

  吕布不悦道:“又有何事?”

  麒麟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妥……”

  麒麟确实知道不久后王允便要一女二嫁,却无论如何不敢说,吕布是否相信不谈,一旦捅开,自己都没有那个能力收拾局面,只得旁敲侧击,先提醒吕布。

  但吕布这种人,旁敲侧击是无效的,不把事情扯开了说,多半没有效果。麒麟只得权当敲边鼓,夜深后归房睡觉不提。

  翌日吕布去上朝,柴房里多了个陈宫,拍蚊子的声音把麒麟吵醒了。

  吕布不在,早饭后,麒麟终于有机会与陈宫详谈。

  麒麟交代了曹操在长安的这些时日,又言明早已放他归去,陈宫方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公台兄这就去寻曹孟德?”麒麟笑道。

  陈宫拱手答:“不了,东奔西跑,早已疲倦,得知孟德兄弟无恙,卸下一身担子,公台多谢小兄弟。”

  麒麟谦让数句,进入正题:“公台兄横竖无事,既是要讨伐董贼,为何不留在长安,以作内应。”

  陈宫淡淡答:“不瞒麒麟小兄弟,公台本有此意,然有小兄弟在此,董贼指日可诛,公台还是归家种田为上。”

  麒麟哂道:“未知公台兄此生有何抱负,难道打算躬耕山田,了却一生?”

  陈宫哈哈大笑:“若四海升平,大道为公,当一辈子乡野鄙夫,又有何不可?”

  麒麟悠悠道:“只怕董贼伏诛的那一天,却是乱世开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短时间里,不会有升平乐业的。”

  陈宫笑声止了,认真看着麒麟,思索他话中的涵义,片刻后道:“纵是有一展抱负之心,亦必不会追随吕侯爷鞍前马后。”

  陈宫果然是聪明人,稍一想便拒绝了麒麟未曾出口的提议,看来吕布的名声确实很糟糕,光是杀丁原一事,便堵住了自己的门路。

  麒麟也知道短时间不可能说服他,岔了话题道:“这几日,就请公台兄留在长安,我是真心相留,想请兄与我一起见证历史。”

  陈宫眯起眼,道:“何出此言?”

  麒麟一哂道:“主公快成婚了,小弟猜这个婚,必然成得不容易,听说董贼是个色鬼……”

  麒麟说了上半句,陈宫便意识到下半截,道:“美人计?不对,非进美人以声色销之,这是……连环计?”

  麒麟不禁心道陈宫果然有点本事,自己是来之前知道历史,方能了若指掌,陈宫只听了他的提示,便能推测出大概,当是极不容易。

  陈宫面容凝重:“你待如何?”

  麒麟交出献帝的密诏,陈宫深深吸了口气。

  “王允立计本意,只想着他自己,诛贼平乱,若能成功,王司徒揽了首功,我家主公却成了棋子。”麒麟道:“我们既然在局外,或许能帮他推一把手。”

  陈宫埋头仔细阅读密诏,神色凝重。

  张辽远远站着,忽道:“麒麟。”

  张辽跟随吕布前去上朝,此时退朝归来,铠甲未卸,秋晨中满地落花,张辽一副少年武将模样,俊朗无酬。

  “怎么?”麒麟起身问。

  张辽道:“你猜得没错,董相国退朝后与王司徒上了车,前去司徒府了。”

  陈宫道:“中郎将何在?”

  张辽打量陈宫,答道:“主公与蔡邕有事相谈,仍在宫内。”

  麒麟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道:“到我们行动了。”

  陈宫道:“不,此计仍有转圜余地,你且听我一言……”

  陈宫稍稍修改了麒麟的设想,笑道:“这样如何?”

  麒麟大赞精妙,又遣人去寻高顺,将四人分成两队,一队进宫,另一队前往司徒府,分头去破坏王允的好事。

  妩媚貂蝉计设筵席

  司徒府,貂蝉抚琴,蔡文姬吹……吹箫。

  董卓估计快来了,貂蝉正想找个理由将蔡文姬遣走,不防府中下人来报:

  “吕侯爷麾下参军麒麟求见小姐。”

  貂蝉柳眉微蹙,这时间跑过来做什么?

  貂蝉道:“不见。”

  麒麟早有防备,遥遥在府门口喊道:“主母,我家主公着我来问点婚仪的事……”

  蔡文姬笑道:“哪来的小子,没点规矩。”

  貂蝉生怕麒麟再喊,撞见王允带着董卓归府,自己与吕布订婚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董卓知道,只得吩咐道:“让他到后院清秋池去。”

  貂蝉笑道:“要么文姬姐姐先回去?”

  蔡文姬笑了笑,不置可否,貂蝉只得让文姬也一起去了后院。

  麒麟立于清秋池畔,貂蝉略有不耐,道:“你唤麒麟?”

  麒麟拱手施礼,继而长身而立,青衫落拓,衣袂飘飘,立于一池秋水间,说不出的清秀,说不出的俊朗。

  蔡文姬淡淡一笑:“如此人才,当个参军,也算不枉。”说毕小声道:“貂蝉,不可如此。”

  蔡文姬心思倒是细腻,只以为貂蝉不日便要过门,对吕布府中下人不能慢待了,况且麒麟既能与吕布共乘一骑,关系只怕不简单。

  貂蝉明白蔡文姬意思,敛了不耐烦,强自笑道:“有何事劳烦小先生亲自前来走一趟?”

  麒麟让座,二女在亭内坐了,貂蝉吩咐丫鬟斟茶,麒麟忙道:“几句话,说完就走。”

  貂蝉放心了些,颔首道:“先生请说。”

  麒麟一面瞥向大门口方向,未听人声,王允还没回家,便道:“我家主公说他原本家住九原,追溯祖籍,本是塞外人氏,成婚当日,游牧部落将有亲戚来造访……”

  貂蝉蹙眉,蔡文姬好奇道:“游牧哪一部?”

  麒麟那话自是信口胡诌,又知道蔡文姬曾远嫁匈奴,便随口道:“小的也不知道,就连主公自己……也认不清楚这许多亲戚,不过主公说了,既然有草原上亲戚要来,婚仪多少就得按草原部落习俗办。”

  貂蝉与蔡文姬都点了点头,蔡文姬想了想,说:“不忘祖制是好的,那……按草原部落习俗,要如何成婚?”

  麒麟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首先要让新娘子跳火盆,新郎爬刀山……”麒麟绘声绘色道。

  貂蝉:“……”

  蔡文姬:“……”

  貂蝉与蔡文姬都开始想象吕布光着脚爬刀山的场面。

  麒麟又道:“大家在家门口设一围,期间有摔跤、赛马、烤羊盛事,大家从早上日出,喝到晚上太阳下山,夜间唱歌作乐,新娘子上马游街……游行……起码绕都城三圈。”

  貂蝉脸色变得煞白,待字闺中尚且不可胡乱走动,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的闺秀,要把她拉上马沿着长安城遛狗一样遛三周,这都是什么伤风败俗的破玩意!

  蔡文姬道:“这……这和我嫁予左贤王那会……怎么不太一样?”

  麒麟煞有介事道:“当然了,我家主公又不是匈奴人。”

  蔡文姬自知失语,忙道抱歉,貂蝉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迟疑道:“虽说不忘祖制,但这般大张旗鼓,也太……”

  言下之意,你要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麒麟道:“太怎么了?”

  蔡文姬朝貂蝉使了个眼色,道:“规矩也是可以变通么,依我看,那饶长安三圈的……是不是可以免了,大宴宾客总是要的……”

  貂蝉蹙眉打量麒麟,想不清他到底是来糊弄人的还是真有其事。

  麒麟道:“这不正找小姐商量嘛,既然这么说,就不游街了,不过接下来的事儿,可是亲戚们强烈要求的……”

  貂蝉暗道还好见了麒麟一面,又问:“还有呢?”

  麒麟无比诚恳,认真道:

  “还要新娘用大海碗劝酒……”

  蔡文姬点头道:“确有此习俗……”

  蔡文姬没说完,麒麟接着说:“喝完一轮,喝够七七四十九碗,主公把一根画戟插在帐篷前面,新娘子搂着画戟杆,大腿……那啥,要跳贴棍舞……”

  麒麟煞有介事道:“这在主公族中有特别的来头,名唤‘钢管舞’,是敬神用的。”

  蔡文姬:“……”

  貂蝉:“……”

  貂蝉忍无可忍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哪个族的破习俗?”

  麒麟正色道:“主母,那些可是我家主公的叔伯兄弟,祖宗们还是尊敬些的好。”

  貂蝉道:“这不行,太欺负人了。”

  麒麟笑吟吟重申:“他们可是强力要求呢!”

  貂蝉忍无可忍道:“着人请你主公来,此事还得再商酌。”

  麒麟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高大哥,小姐要请主公。”

  远处等候的高顺道:“哎,这就去!”

  麒麟奸计得售,貂蝉忽意识到不对,王允已快回家了,这时候让吕布来不就见到董卓了么?

  貂蝉忙道:“回来!我还有话要说……”

  高顺事先打好招呼,麒麟一开口,高顺便直直跑出去,咻一下就奔没影儿了,貂蝉蹙眉道:“去把高顺追回来。”

  蔡文姬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发生何事,貂蝉道:“我还得再想想,你倒是去啊!”

  麒麟笑道:“高大哥是我们军中有名的飞毛腿,这下估摸着已经跑回家拉。”

  正说话间,家丁去开了前门,王允带着董卓来了。

  “小姐呢?”王允问道。

  “小姐和蔡家小姐在后院亭子里呢……”家丁道。

  王允的声音略有点迟疑,早上不还说了今日必须早点把蔡文姬送走么?王允一路走近,声音传到后院:“董相国这边请。”说着入了厅。

  麒麟眉头一动,道:“董相国来了?”

  貂蝉已是心乱如麻,道:“对,还有何事要说?”

  一名丫环奉了王允命令,穿过前廊来了后院,站得远远地朝貂蝉连使眼色。

  麒麟看了那丫环一眼,问:“还有些小事不相干的,主母赶着去见董相么?”

  貂蝉回了个眼色把丫环打发走,拂袖道:“不见,你快说,说完回家禀报你家主公,今日不要来了,让我好好静静。”

  貂蝉刻意压低了声音,音量不大,却刚好被麒麟听到,忿气难平:“谁想出来的这种事。”

  蔡文姬拉着貂蝉的手,以示安慰,麒麟笑嘻嘻道:“还有,主公问,那棉被上的绣花,是要大红的吗,还是要黑红相间的……”

  蔡文姬哭笑不得道:“都行吧,又有什么相干了。”

  貂蝉“嗯”了一声,道:“这些小事,你自个拿主意就成了。”

  麒麟又道:“那被上是要绣鸳鸯戏水,还是花开富贵……”

  麒麟一脸无辜。

  貂蝉几乎要疯了,看他像在忽悠人吧,不全是,那表情又认真得很,七分真三分假,还一脸正经,前番所言太过震撼,貂蝉思绪混乱至极,只得随口道:“鸳鸯戏水罢,还有么?”

  麒麟又说:“哦,那鸳鸯是要绣一起游着呢,还是左右各一只?”

  貂蝉:“……”

  蔡文姬:“……”

  麒麟又道:

  “侯爷着人去给小姐打了钗子,有花团锦簇,也有龙凤呈祥……还有……”

  貂蝉不耐道:“来人,送客!”

  麒麟道:“这可都是侯爷一片心意……”

  正说话间,高顺又回来了。

  貂蝉道:“你家侯爷呢?”

  高顺恭敬道:“回小姐的话,侯爷不在。”

  蔡文姬啼笑皆非,去挽貂蝉的手,貂蝉松了口气,道:“姐姐,让我自己想会儿。”说完起身,进了偏间。

  麒麟知道貂蝉有点生气了。

  蔡文姬道:“这真是侯爷想出来的?”

  麒麟笑道:“当然不是,侯爷那么喜欢她,只好我来唱次黑脸了。”

  蔡文姬柔声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女儿家,怎能跳……这种舞?难免心里不舒服。”

  麒麟揶揄道:“是么?”

  赤兔一声咴,吕布人高马大,出现在后门处。

  “什么绣花绣鸳鸯的,我何时又让你问这个了?”

  吕布少年将军,春风得意,笑着下马。显是早已抵达,在墙外听了许久。

  麒麟笑道:“你来拉,啥时候到的?听了多久?”

  吕布道:“你什么意思?又让文远匆匆忙忙喊我过来,又不让我进门?给我说清楚。”

  蔡文姬忍不住道:“你们在玩什么鬼把戏?”

  麒麟答道:“跟我来,有事儿告诉你。”

  吕布斥道:“没上没下,在别人面前也这般……”

  麒麟道:“待会回家随便你骂……现先跟我来。”

  张辽牵过马,却不入府,站后巷内张望着。蔡文姬道:“这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侯爷就来得这么快?”

  吕布笑道:“和令尊谈了个把时辰,他得了副前朝好琴……”

  蔡文姬悠悠道:“那琴本该给你们当贺礼的,方才麒麟先生还在说侯爷家里成婚的习俗。”

  吕布满头问号,问:“貂蝉呢?什么习俗?先前你们说的没听见,只听了后半截,麒麟你来这处做什么?”

  麒麟忙碰了碰蔡文姬手肘,蔡文姬心中疑惑更甚。

  麒麟道:“主公,我给你说个事儿,你不能生气。”

  吕布脸色一沉:“你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

  麒麟忙摆手,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不是那回事。”

  “??”蔡文姬简直是云里雾里。

  吕布道:“罢了,你给我这里坐着……”

  麒麟正色道:“不,你们先跟我来。”

  正厅内丝竹频传,门口站着两名董卓亲兵,麒麟远远看了一眼,便道:“这边走。”

  麒麟循着院子绕过矮墙,于墙下靠近了点,三人在司徒府正厅背后的草丛中站定。吕布低声道:“你要让我看什么?”

  麒麟作势噤声,蔡文姬与吕布莫名其妙,站在他身后。

  厅内传来王允与董卓的声音,吕布留了心,一听之下,登时蹙眉。

  貂蝉在唱曲,一曲毕,董卓大赞。

  “唱得好,唱得好呐!抬起头来,让本相看看,哎……哟哟哟!哎哟哎哟……”

  吕布:“……”

  吕布作了个口型:“他怎么来的?”

  麒麟小声道:“王允请他来喝酒的。”

  吕布终于察觉不对了。

  蔡文姬道:“这……”

  麒麟示意不妨,伸出手,拉着吕布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食中二指。

  吕布不自在地略挣,最后还是任由他握着,目中神色复杂,与麒麟对视一眼,片刻后厅内传来王允的声音:“女儿,给相国斟酒。”

  董卓:“哎不劳不劳,不劳美人呐……貂蝉,你嫁人了吗?”

  王允:“小女年方十八,尚未许配。”

  吕布:“……”

  蔡文姬:“这……司徒大人怎这般说?”

  麒麟道:“侯爷,别冲动。”

  董卓:“哎哟……这真长得水灵,王允呐王允,你说你……你这,你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的呢啊?嗯?”

  王允的声音略有点尴尬:“这个,回董相,老夫膝下无子,十年前何进大将军选了一批女孩入宫,本想让她主管宫中貂蝉冠,当时人选多了,老夫看这女孩儿喜欢,便收为义女。”

  董卓:“哦!难怪!难怪!看这小手白的呀,啧啧啧……”

  吕布脸色铁青,麒麟低声道:“王允怎么和你说的?”

  吕布被握着那手冰凉,另一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毕现,忍着怒火道:“王司徒……对我说貂蝉是他远房亲戚的女儿,父母亡故,才到洛阳来投奔他……”

  蔡文姬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貂蝉是王家庶出的?”

  麒麟:“……”

  这版本实在太多,连麒麟都懵了。

  麒麟想笑又不敢笑,与蔡文姬对视一眼,道:“说法可真多。”

  吕布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到前门去拜访,义女也好,亲生也好,他有没有将女儿当人?”

  麒麟道:“不,等等,你先听清楚,关键在后面。”

  董卓哈哈大笑:“既然没有许配人家,当朝天子正到了选妃的年纪,待我上禀天子,送她进宫如何?”

  貂蝉惊呼一声。

  王允道:“这个……董相不要开玩笑了。”

  董卓:“哎——怎么是开玩笑?貂蝉,你愿意吗?”

  貂蝉没有吭声,吕布忍无可忍,却被麒麟紧紧抓住。

  董卓:“哟,这笑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允咳了几声:“女儿,你愿意就点头,不愿意便说不愿意。”

  吕布呼吸一窒,就连蔡文姬都伸出手,按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不可冲动。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许久后,董卓哈哈大笑:“就这么定了!午后本相亲自带人来接,不不,那谁,你现就派人回去备轿,请小姐先回去收拾东西……”

  貂蝉小声答了句“全听丞相做主”,转身出厅,带上了门。

  吕布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短短片刻,他愤然挣开了麒麟的手,大吼一声,撞破木窗,冲进了厅内!

  作者有话要说:按演义中的剧情线的话

  蔡文姬回中原的时候已经三十多有孩子了,而且是在曹操揽政后回来的

  此处顺应情节发展特瞎掰

  破釜沉舟蛮抢佳人

  变乱突生,董卓不愧是兵匪头子,骤遇袭击那一瞬便掀了矮案,躲到厅口,王允尚不知发生何事,董卓便吼道:“奉先吾儿,你要做甚!”

  “还不将他拿下!”

  董卓反手抽出亲兵腰间手戟,朝吕布掷去,一片混乱中吕布闪过,几次伸手来捞貂蝉,董卓却将貂蝉挡着,兔起鹘落的短短片刻,亲兵已团团围上来,将董卓与貂蝉护在一处。

  吕布站在花厅中央,俊脸涨得通红,几乎不相信自己方才亲耳所闻。

  “你……你们……”

  董卓怒道:“无礼!你欲何为?!”

  董卓中气十足,那一声震得房梁扑簌簌作响,吕布呆呆看着貂蝉,又看了看王允。

  董卓积威之下,令吕布的膝弯微微发抖,像是想跪,却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跪。

  貂蝉低声抽泣,倚在董卓肩头。

  厅内肃静,唯余貂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吕布回过神,被戏弄,被欺骗的感情化为满腔怒火,失去理智般吼道:“貂蝉!你为何骗我——!”

  饶是王允足智多谋,亦料不到会有这种场面,堪堪理清了头绪,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只得朝貂蝉使了个眼色,貂蝉会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掩面奔出厅外,朝西厢去了。

  吕布手脚冰冷,意识到自己做了何事,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董卓冷着脸,不发一言,拂袖离了司徒府。

  王允倏然间老泪纵横,抹了把鼻涕,提襟到吕布身前跪下,嚎啕道:“是老夫的错!都是老夫的错呐——”

  吕布:“……”

  麒麟仍在厅后的破洞外,欣赏着自己亲手促成的好戏。

  “这是王司徒早就想好了的。”麒麟低声朝蔡文姬道。

  吕布静了很久,满室狼藉,杯盘散乱,王允仍一把鼻涕一把泪,悲切道:“都是老夫痰迷了心窍……”

  吕布没有理王允,漠然道:“麒麟,走了。”

  “不骑马。”

  吕布胸中郁气难平,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草草除了胸甲,抛给麒麟,径自在长安街道上走着。

  麒麟接过胸甲,随手便套在自己身上,将双手揣进皮甲内兜着,颇有点不伦不类。麒麟、高顺、张辽三人一路跟随吕布,谁也没有说话。

  “今早我和陈宫谈了你们的婚事,公台兄觉得有不妥,又听说董卓退朝后应王允邀约,到司徒府喝酒……”

  吕布道:“哦。”

  麒麟问:“主公打算怎么办?这婚不成了?”

  那问题仿佛朝吕布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吕布站在原地,悲伤地反问:“还能怎么办?”

  麒麟暗道这计虽非自己设下,然而也有份将计就计,也实在太造孽,遂不敢再多说。

  吕布忽然说:“还好你们多留了个心眼。”

  麒麟道:“没什么,但你总得解决的不是?你冲撞了董卓,说到底……”

  吕布沉吟片刻,道:“我进宫去谢罪。”

  麒麟说:“我陪你一起。”

  吕布摇了摇头,道:“你骑马回去。”

  言下之意,竟是不容麒麟多说,径自朝着永乐宫走了。

  那日午后,麒麟回了侯府,张辽高顺一边倒地指责王允,颇有点幸灾乐祸此婚不成,唯有陈宫心思慎密,问:“你打算何时将密诏交给主公?”

  麒麟道:“还不到时候,过几日再看看罢。”

  陈宫道:“想下手便需快,十七路讨董诸侯联盟已抵达陈仓,江东太守孙坚,盟主袁绍不日可逼近长安,你懂的。”

  麒麟明白了陈宫的意思:“我懂,正是用将之际,董卓很快会派吕布上战场。”

  陈宫微一颔首,起身离去,言下之意明了:如果吕布再次领军出征,矛盾就要质变。只怕带兵征讨十天半月,长安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麒麟承担了首席谋士的义务,开始尚且不觉,然而事态一旦发展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变数便实在太多,既要前瞻后嘱,又要滴水不漏,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吕布一进宫,便是从午时直至戌时,回来时天已全黑。麒麟一下午接连派人前去打探,得知吕布一直跪在未央殿前,董卓却迟迟不见。

  麒麟道:“回来拉,吃饭了么?”

  吕布没有回答,夜色中看不清面容,进了厅内,旋即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麒麟抱着头逃了出来。

  厅中案几横飞,吕布的怒火已濒临崩溃,高顺与张辽色变,就连陈宫也匆匆穿好长衫,光着脚跑出来。

  麒麟道:“他从前常这样么?”

  吕布痛苦的嘶吼传出,听得数名亲信惊心动魄,高顺跟随吕布最久,叹了口气道:“先前唯有一次,那夜丁原设宴请主公去喝酒,回来后便这般……”

  张辽道:“烧起来了!快去取水!”

  吕布满腔悲愤,将屏风摆设砸得粉碎,满地狼藉间油灯翻倒,那油遇布即燃,沿着帘子直烧上去。

  “主公小心!”

  “将军快出来!”

  府外亲兵们纷纷涌入,各去取水,幸好麒麟数人守着,一见势头不对便提桶泼水,麒麟下令道:“先把主公架着!”

  “啊——!”吕布发疯般地乱摧乱揍。

  麒麟道:“够了!”

  吕布仍在发疯,麒麟果断手起,一桶水朝着吕布泼了过去。

  哗啦一声,本就燃得不大的火救熄了,吕布被迎头一桶冷水,也安静了。

  麒麟还怕吕布清醒不过来,再顺手把那木桶摔出去,“咚”一声以桶贯顶,将吕布砸了个趔趄。

  吕布:“……”

  麒麟道:“都出去罢,高大哥把预备好的饭菜热一热。文远传人预备点热水给主公洗澡。”

  吕布摸了摸头上起的包,背靠房柱,疲倦地坐了下来。

  一室漆黑,灯火全灭,满地霜月。

  吕布高大的身材蜷了起来,侧倚着柱子。

  麒麟拣开地上碎瓷,坐到吕布身旁,伸手揉了揉吕布满是沙土的膝盖,问:“跪了多久?”

  吕布道:“五个时辰。”

  足足十个小时,麒麟心想这家伙体力真好。

  “董卓怎么说?”

  吕布没有回答,眼中有水在微微发亮。

  “没有说。”吕布倔道。

  麒麟道:“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吕布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许久后说:“丁原如此,董贼如此,貂蝉亦如此,这天底下的人,俱是一般的狡诈。”

  “俱是一般狡诈。”吕布看着麒麟双眼,又有冲动的迹象,他朝麒麟吼道:“俱是一般的狡诈!”

  他伸手来揪麒麟的衣领,麒麟只任他揪着,也不挣扎,说:“别冲动,貂蝉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王允……想借你的手杀了董贼。”

  麒麟终于窥见时机,将王允的连环计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

  麒麟最后总结道:“按王允那厮的原意,只想以貂蝉离间你和董卓,再让你受不住激,出手。”

  吕布放开手,蹙眉道:“你早知此事?为何瞒着我?”

  麒麟道:“我和公台兄都猜到了……瞒着你的事,先别发火,事先谁也不敢说……况且当时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吕布漠然道:“未必。”

  麒麟笑了笑,起身唤张辽,水已烧好,吕布除了战袍,麒麟亲自服侍洗澡。

  麒麟的地位特异独立,说是参军主簿,从未有参军做服侍主将洗澡之事;然而麒麟却十分自觉,从来只要关系到吕布的事,一向主动包揽。

  麒麟两手帮吕布按着肩膀,吕布问道:“你手上物事是什么。”

  麒麟左右手各有一道刺青,左手金色,右手黑色,金色纹身作剑型,右手虎口处的黑色刺青则是一缕火焰。

  “左手叫轩辕剑气,得轩辕剑气者可号令天下。”麒麟答道:“右手叫‘无’,是一件仙家的法宝。”

  吕布不是第一次问,然而这次得到的答案,仍是匪夷所思,只把它当笑话。

  “得天下。”吕布漠然道。

  麒麟悠悠道:“得了天下失了她——”

  吕布:“……”

  麒麟笑道:“董贼没让你去出征?”

  吕布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麒麟说:“陈宫猜的,我倒是什么也不知道,关东军快打到长安了,这时候董卓不敢与你翻脸,又不想把貂蝉还你……”

  吕布道:“休要再提她。”

  麒麟续道:“就只好打发你去出战,对么?”

  吕布静了许久,道:“百两黄金的聘礼备齐了么?在何处?”

  麒麟不知吕布何意,答:“备齐了,在高大哥那儿,怎么?还去提亲?”

  吕布道:“侯爷明日出征,你去将黄金取来,与高顺、张文远三人分了,那陈公台也得点,你们自散了去寻生计罢。”

  “青春损失费么?!”

  麒麟火了,抬手就给了吕布一记侧勾拳,把吕布打得一头扎进水里。

  吕布:“……”

  麒麟:“……”

  麒麟笑着摸了摸吕布的脸,道:“疼么。”

  吕布哗啦一声从水里赤\条条站了起来,麒麟道:“你要以大欺小?敢还手我要喊了啊。”

  吕布被这家伙搞得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片刻后不气反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坐进水里,怔怔发了半会呆,继而疲惫长叹。

  麒麟漫不经心道:“你要让并州军解甲归田?就为了一个女人?”麒麟敏锐地捕捉到了吕布的心思,前有关东军,背有董卓。恋爱失败,事业受挫,这在吕布成名以来尚属第一次。

  “没意思。”吕布漠然道。

  名声如此糟糕,唯一的政治靠山就是董卓,虽一向心有嫌隙,却仍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如今撕破了脸,纵是出征打了胜仗,回长安董卓也必不会让他得了好去。

  吕布虽楞,脑筋时灵时不灵,却并非完全不明人心。当前途,女人俱成了泡影时,再楞的人也知道,唯有跑路才是上策。

  麒麟道:“你心灰意冷了么?”

  吕布道:“叫主公。”

  麒麟笑了笑,道:“既然想走,也得走得光彩点,我是半路跟着主公的这不说;高顺,张辽他们早在并州军时就追随于你,你想打发他们做什么去?”

  吕布本也只是心情抑郁,随口说说,此时心结得解,便正经思考起来,问:

  “依你所言,现该如何?明日侯爷便要出征了,关东军足有二十万,侯爷手上不到两万兵马,绝不能去硬碰。”

  麒麟道:“既然想走,那就走罢。袁绍带兵来打长安,我们当然也可以去打他们的地盘。大不了大家互相换换,不管袁绍与董卓谁胜,至少诸侯们没空来管旁的事了。”

  吕布:“……”

  吕布双眼亮了起来,似乎在考虑麒麟提议的可行性,又问:“打谁的?”

  麒麟本意却不在此,只为了引出另一个话题,便道:“这要问陈宫。”

  吕布起身,接过干布擦拭身躯,一身肌肉纠结,健美,他的双腿修长,肩膀宽阔,似乎在随时等候着嗜血的战役开启。

  “侯爷想杀人。”吕布沉声道。

  吕布洗过澡,未用晚饭,便已宣来高顺,张辽与陈宫。

  吕布一头湿发散在将军榻畔,麒麟随手乱糟糟地给他挽了个簪,吕布道:“你们……你是陈宫先生。”

  陈宫微一颔首,笑道:“久仰侯爷大名,自公台进府来,今日还是头一遭入这厅房,幸何如之!”

  陈宫那话里满是讥讽,吕布却没听出来,敷衍点头答:“前番那事,多谢公台先生了。”

  陈宫心内不满消了许多,审视吕布,那一刻他不再像个落魄文士,仿佛智计在握,成竹在胸。

  厅内众人俱不搭话,唯有陈宫开口道:

  “袁绍不日便将攻陷长安,公台身为府上客卿,这几天一直担忧侯爷意向,且多嘴问一声。来日关东联军诛国贼,扶天子,侯爷欲何去何从?是助纣为孽,负隅顽抗还是……”

  吕布冷冷道:“先生无须多说,奉先决定不淌这趟浑水,明日董相点帅,本侯将率领并州军出征,名为出征,实则归田。”

  陈宫一哂道:“明哲保身亦非不可,吕将军既处心积虑,得了并州军,说遣便遣,当不是上计。侯爷身处之位极是微妙,一旦离了长安,数年间苦心经营,俱成泡影,交战双方更少了决胜一着,可惜。”

  吕布微有点发怒,然而陈宫毕竟是麒麟引荐之人,遂忍着气道:“还请先生教我。”

  陈宫自若道:“如今十八路联军俱在长安城外,董卓大部则驻留西京,凉州、江东、幽州、辽东、雍州等地俱兵力空虚,群雄为争那一份保驾勤王的功劳倾巢而出,若攻其不备,想必要一举拿下,不难。”

  这提议与麒麟不谋而合,吕布眯起眼,默认了陈宫的想法,问:“依先生之见,哪一路诸侯领地可攻?”

  陈宫反问道:“将军以为,此次长安之战,董卓与袁绍,哪一方会胜?”

  这问题就连吕布也难以回答,讨董联盟虽号称有二十五万兵,却都是联军,指挥时周转不灵。董卓十万凉州铁骑俱是亲兵,训练有素。

  麒麟说:“主公倒向哪一方,哪一方便会胜。现在只有看主公是想占凉州,还是想攻伐关东军的地盘。”

  这是麒麟早先便与陈宫商量好的对答,吕布若乘隙攻打讨董军后方,诸侯后院起火,势必作鸟兽散;若回头反将董卓一军,趁双方交战时占领凉州,董卓则腹背受敌,军心不稳。

  吕布明白了麒麟的意思,开口道:“麒麟,你觉得呢?”

  麒麟未开口,陈宫却道:“然而,公台不得不提醒将军一句,此注下好离手,不容迟疑,押上侯爷身家性命,赌的便是国贼与袁绍胜负,实是下策。”

  麒麟笑吟吟道:“是的,下策。”

  吕布道:“还有上策?”

  麒麟从怀里取出了献帝的密诏,一直沉默的高顺与张辽,都将目光驻留于那张丝锦上。

  “我本以为这是上策,不过现在看来……”麒麟交出密诏,吕布接过,草草看了一眼,道:“你上次入宫时得来的?”

  麒麟点了点头。

  吕布冷冷道:“果然是深谋远虑。”

  麒麟道:“狡兔三窟,早作准备总是好的,请主公定夺。”

  话说到这份上,一是杀董,二是逃跑,再没有余地了,陈宫自知身为客卿,不可参与主仆之间的对话,便识相躬身告退。

  高顺从来不影响吕布的决策,张辽更无说话的份,二人也离了厅。

  麒麟又道:“主公先吃饭吧。”

  吕布道:“麒麟,你留下。”

  吕布端着碗,茫然地看着菜,少顷放下碗筷:“你当初说过,貂蝉……”

  麒麟莞尔道:“貂蝉当然喜欢你,董卓和你选一个,她会选谁,这还用问?”

  吕布拿不定主意,麒麟忽道:“你杀丁原都下得去手,现有献帝密诏在,杀了他是奉旨护驾,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吕布不悦道:“丁贼与他不一样,那夜本是一时冲动……不提也罢。”

  麒麟蹙眉道:“你为什么杀丁原?”

  吕布淡淡道:“以后会告诉你的。”

  吕布不想再说,麒麟只得作罢,片刻后说:“要么等咱们走的时候,你把金珠和赤兔……都留在府里?”

  吕布漠然道:“你们都不知内情,当初侯爷本想将金珠赤兔马交予义父……罢了,你出去吧。”

  麒麟起身,掩上厅门,留下吕布一人对着满案菜肴发呆,夜空不见月色,繁星漫天,侯府中上下人等都已歇下,却无人能寐,都等待着天亮时吕布的决策。

  麒麟回到房中,铺开宣纸,提笔写信。

  亲爱的太师父:

  今天突然有种帮死党追女生的感觉,虽然我不太喜欢貂蝉……嗯,高大哥和张辽也不太喜欢她,陈宫则说得更直接——红颜祸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我还是高估了貂蝉的吸引力,按道理,吕布不是应该气得提起战戟,直接杀了董卓才对的么?

  还好做了万全准备,如果吕布决定不杀董卓,我们明天可以离开长安。我需要一块根据地,发展他的军事力量,您觉得在古神州,哪一块地方最好?既要资源丰富,又要易守难攻,我只知道荆州不错。

  感觉像在玩DOTA,还是认真点的好,我输得起,他输不起。

  我突然想到,以后如果哪天,我也在这个时代爱上了谁,吕布会不会帮我追求她?就像我今天安慰他一样。

  其实除去智商问题,这个朋友还算不错……

  “麒麟。”高顺的声音在窗外响起:“主公让府上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

  麒麟茫然抬头,意识到吕布想通了,忙道:“马上。”

  麒麟随手把信烧了,一室纸灰味,再出门时,只见院里站了一地亲兵。

  吕布于厅中长身而立,头戴饕餮黑盔,红绳绕过下巴紧系,身穿亮银精钢铠,腰披百炼鱼鳞裙,臂围蛇蛟护腕,脚踏龙鳞金靴,手执方天画戟。

  那尚且是麒麟第一次见到吕布全副武装,正铠上阵。

  吕布威势十足,吼道:

  “左校尉高顺先行,右校尉张辽西城校场点兵!”

  “中军主簿麒麟现便祭酒,儿郎们!今日便随本将军杀进宫去!为侯爷,将那女人抢到手!”

  麒麟:“……”

  陈宫:“……”

  醉里挑灯怒闯皇宫

  “上马——!”吕布力拔山兮一声吼。

  “这不行……等等!”麒麟道。

  吕布睁着略醉的一双眼,怒道:“随我杀进皇宫去!”

  麒麟抓狂道:“我没有马!”

  吕布以战戟拍了拍赤兔马鞍后的一小块位置,麒麟真是彻底败了。

  时值深秋,长安清晨已有薄霜,吕布呵出的气在黎明中形成不显眼的白雾,麒麟忽然发现,他持戟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在紧张,在怕。麒麟明白了,毕竟是弑主的大事,吕布借酒壮胆,只想一鼓作气杀进永乐宫,只需见了血,便无所畏惧。

  麒麟翻身上了赤兔,坐在吕布身后,道:“烦请陈宫先生留守府内,到了皇宫门口主公分两拨人,一队交给我,我去保护皇上……”

  吕布不待麒麟说完,双脚一夹马肚,赤兔仰头嘶鸣,疾风般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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