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进口’萎缩,‘出口’受阻,民办高校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寒流’。”日前,在中国民办教育协会高等教育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上,民办高校的董事长、校长们急切地请与会专家帮助寻找病灶,开具药方。
中国民办教育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2001年我国民办高等教育在校生人数只有14.3万人,但到了2008年迅猛增至393万人。短短几年间规模扩大27.48倍。而同期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在校生总量只增长了了1.4倍。
规模急剧膨胀的同时,质量却没有相应提升,民办高校的影响力和吸引力甚至还不如以前。原因何在?一位与会专家一语中的:“专业设置偏重文科且相互雷同的低成本扩张之路,把中国民办高校带入了水深火热的‘红海’。”
据这位专家透露,由于文科类专业办学成本低,国内绝大多数民办高校的学科设置主要集中在外语、经济管理、旅游、会计等文科专业,以及个别应用性较广的学科领域。而这些专业恰恰是市场上最难找到工作的专业。以福建省为例,民办高校共设有100多个专业,90%是文科类专业。
学费贵过清华北大,学生生存能力比不上农民工
同年代“出生”,同时姓“民”,为什么时至今日,民办高等教育与民营经济的经济和社会地位有天壤之别?
湖南省民办教育协会副秘书长黄为说:“民办高校最初是从文化补习班起步。”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后,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大量的高考落榜者仍有迫切学习的愿望与取得学历的诉求。民办高校主办者开始走拼凑办学的创业之路,房子是租的,老师是社会上招聘的,开办文化补习班、学历自考班等。30多年过去,2008年全国民办高校达到640所,但其专业设置均以文科为主,并依据公办本科院校的专业课程“照葫芦画瓢”。对于办学投资者来说,这样办学“投入少,产出大,来钱快”。
江苏省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马自雄曾参与无锡南洋学院的筹办。他说,为降低前期投资,民办高校设置专业都会选择办学成本比较低的文科专业,当年,这些专业对人才需求量也比较大;个别民办高校虽然涉足了理工科,但都是租用同城公办高校的实验室与实习场地,以减少投资成本。
黄为副秘书长介绍,同样一个班,同样的学生规模,理工科专业的投资是文科的数倍,不但要投资一大笔钱建设实验室与实习场地,采购设备器材,而且理工科的老师打着灯笼都难找,即使能请到,费用也比较高。而办文科专业,只要有几本书、粉笔和一块黑板就能办得起来,师资一般可以从高校退休老师队伍中捞,实在捞不到就找一些在读的研究生 、本科生来兼职,出现“本科生教本科生”的现象,师资队伍还极不稳定。
“文科类专业不进学校都可以自学。”一位民办高校的负责人说,除了国家计划内招生外,民办高校的学生大多数是高考分数之下的群体。生源质量本身就不高,再加上师资差、学风差,管理跟不上,民办高校培养的学生找工作非常难。
某省民办教育协会从民办高校招聘了几名文秘、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但协会领导对这些毕业生并不满意,认为他们底子差,工作迟迟上不了手,还不如高中毕业生吃苦耐劳。
马自雄副会长说,民办高校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为了确保招生规模,分数线年年往下降,最后导致生源质量越来越差,教育质量出现问题,“出口”不畅通,反过来又影响学生“进口”与民办高校的口碑。
经历前几年低成本规模扩张的高峰后,民办高校2009年进入历史的低谷。北京工商管理专修学院院长助理周玉洁分析,实际上民办高校自2007年就开始走下坡路,只是当初大家没有觉察到而已。以前学生高考成绩若达不到500分,根本进不了民办高校的门,现在很多省区市,学生只要达到200分就可以随便上。
办学成本虽然不高,但民办高校制定收费标准时往往“就高不就低”,每学年学费远远高于公办大学。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院长李杰说,部属高校一年学费大概是六七千元,可一些民办高校的学费要上万元。这个数字表面上看比公办院校高,但公办高校每招收一名学生有国家拨付的一万五六千元的生均经费,而民办高校办学只能靠收取学生学费。前段时间,周玉洁到湖南、广西农村调查时就听到不少农村学生家长抱怨说:“民办高校有什么好读的,学费贵过清华北大,学生生存能力不如农民工。
民办高校的主办者只想“赚钱”,谁关心学生的出路与利益
民办高校兴起之初,是一些从高校退休的教授或具有深厚教育情结的人士在演主角。但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一批纯粹的商人大举进军民办高等教育领域。
一位民办教育界的业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大部分民办高校原始资本积累是“空手套白狼”,收取学生学费滚动发展,而不是注入式发展。即使有实力的企业投资办学,也急于收回投资。
尽管《民办教育促进法》对民办学校取得合理回报进行了限定,但在内行人看来这是“皇帝的新装”,民办高校的主办者肯定是要赚钱的。不少民办高校主办者都说不以营利为目的,但实际上都是冲着“赚钱”来的,“干什么不如干教育”。
以营利为目的使民办高校办学缺乏长远规划,这就是民办高校为什么竞相开设短、平、快的文科专业,热衷“圈钱”、“圈地”,鲜有涉足投资大、收益期长的理科专业的主要原因。“明渠不开,暗道丛生。”某省民办教育协会负责人说,主办者对民办高校没有产权无所谓,只要有支配权即可,即怎么花钱我说了算,然后通过“蚂蚁搬家”等方式、渠道把办学赚的钱投资到其他产业领域。
某投资办学者就把中部一所民办高校与母体企业一起打包上市,作为企业融资的一张招牌,获取资本效益的最大化。学校高管层也不时接到以山东、上海分公司的名义发的工资。
在生源锐减的背景下,部分民办高校又推出应急之招,纷纷把校名改为某某科技大学、科技学院等时髦名字忽悠考生和家长。因为普通百姓一听到科技大学、科技学院,就以为是吃香的行当,但当孩子真正进入此类民办高校后发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位刚从中部某民办高校跳槽的校长助理说,去年负责招生时,他回到老家动员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孩子到这所学校去读书,但后来担心农村孩子交了昂贵学费,到头来学不到什么技能,找不到工作“惹麻烦”,最后“良心发现”空手而归。
这名校长助理说,现在在不同场合呼吁政府重视民办教育的都是民办高校的投资者,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投资利益最大化进行博弈。实际上,真正的弱势群体是民办高校的学生,谁来关心他们的出路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