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词早已有之,《周礼》中即有“中秋献良裘”“中秋夜迎寒”的记载,但那时的“中秋”只是单纯的月令时间,并无节日之意。中秋成为节日,是唐宋以后的事,是由仲秋时节的月神祭祀发展而来。实际,纵观华夏诸多传统佳节,或早或晚,多由节令演变而来,由纪而祭,由祭而庆。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如今,人们总抱怨传统节日萎缩无趣,是否想到这句诗所蕴涵的简单道理惟有诉求华夏文明精神信仰的本源,了解节日的来龙去脉,才有可能真正为脱水的传统文化带来新的生机。
华夏传统历法中,将每一季节分为“孟、仲、季”三个月,仲秋处秋季之中,跨越白露和秋分两个节气时段,所以,秋分的祭月之俗为仲秋的望日——八月十五成为“中秋节”预设了时间条件。
祭月之礼如何产生了中秋之俗?一般的说法是,祭月固定在秋分日,而秋分日未必有满月,有时甚至可能无月,祭月无月自然大煞风景,所以后来逐渐改到八月十五日祭月。我们认为,这种说法不尽准确。
如前所说,天子祭月直到明代仍然是固定在秋分日。在皇家看来,祭月重在礼敬夜明之神,并以示悌。祭如在,秋分日有月无月、月圆月缺并不重要,秋分是阴气向长的时刻,避开此时而追求圆月之祭,是对月神的不诚不敬。所以,哪怕是秋分日下雨,也是要祭月的。秋分祭月和中秋节并非一回事。
汉民族自上古便有敬天礼地的习俗,月神崇拜古以有之。上古时代的月神信仰在殷、周时代似乎出现了两种发展方向,一是在民间自然发展演变,一是上升为天子礼天的礼制组成部分。周礼是因俗制礼,天子礼月显然是建立在华夏月神信仰的基础之上。由此,天子的礼月才能获得足够的信仰合法性,礼月才能成为巩固统治政权的有效的政治仪式和文化制度。此时,民间对月神的崇拜仍然在缓慢发展,而统治阶层重在向月示敬,游赏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所以,直到南北朝时,以“祭月+游赏”为标志的中秋节仍未在华夏大地上全面成形。
汉民族文化发展历史上,礼仪和风俗的演变在诸多领域皆呈现礼退俗进的趋势。隋唐时代的繁荣,逐渐激发了民间在仲秋祭月时节的玩赏之风,赏月之风和民间流传的祭月风俗逐渐合流,由于民间信仰表达的相对灵活性,人们并不需要刻意追求在秋分日祭月,所以,最接近秋分点的一个满月日,就成了这一秋月祭赏之节最佳的选择。这就是夏历八月十五。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认为,夏历八月十五成为第二大民俗节日“中秋节”,是由于那一天恰好“满月”造成的“巧合”。华夏先民需要一个满月日来行仲秋祭月和游赏,这一任务恰好落到了八月十五的月亮身上——谁让它是最接近秋分的满月日呢。
中秋的月亮之所以格外圆、格外亮,是因为它“沾”了神圣的华夏祭月日——秋分的“光”。这一点,和“清明”节气沾了盛大的寒食节、上巳节的光而摇身变成“清明节”异曲同工。可惜的是,现在的人们,只知中秋而不知秋分,只知清明而不知上巳与寒食。本源被忘记了,真正的神圣和盛大也被忘记了,单薄的清明和中秋割断了与其节日母体的联系,逐渐变得虚弱和空洞。
有论者认为,唐代没有中秋节,文人有八月十五玩月吟诗的风气。昊天明月逐渐披上了人情的薄纱。宋代文人中秋玩月多伴随着宴饮聚会,这一形式为都市富户效仿,造成了一种娱乐享受的氛围影响整个社会,北宋中期形成了以文人官僚的诗筵笔会和市民宴饮玩乐并行的大众化的准节日。从北宋末开始,中秋的节义有了更不一般的内涵。破碎了山河,破碎了汴京的明月,中秋的圆月弥足珍贵。“团圆”特征及其象征意义被凸显和强调,“团圆”涵义的加入使中秋节俗内涵变得完整,自此,中秋的团圆性质和地位在南宋得以确定,流传至今。
中秋节,是不折不扣的“祭月之节”“月神之节”“团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