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言意之论”的审美内涵

时间:2020-10-19 15:02:42 古代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简析“言意之论”的审美内涵

  论文关键词:庄子;言意关系;东方美学
  论文摘要:“言不尽意”、“得意忘言”。简称“言意之论”,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重要命题。代表者庄子,用寓言阐述“道在意外”。“意在言外”的道家哲学思想。这与中国其他美学学说,如“空白”说、“文外之旨’’说等都有许多共同之处。这从一个侧面。体现了东方美学的特征。

  文学是语言艺术,如何理解言意关系必然会深刻地影响到文学艺术的审美要求。儒学重视人工修饰之美,注重言教,认为言是可以尽意的;道家则重视天工,提倡天然之美,认为言是不能尽意的,“妙理”是超乎言意之表的。庄子就是从道与物的神秘而又实际的关系出发,提出了“言不尽意”和“得意忘言”的命题。
  一
  《庄子·天道》云:“世之所贵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不可以言传也。”庄子认为世人珍视书本是因为其通过语言文字表达了一定的“意”,“意”固可贵,但“意”尚有“随”,即“意”从“道”来,而“道”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难以言传的神秘性,决定了它不可能为人所识,故世人只能“贵其非贵”。庄子还以“轮扁研轮”的寓言形象地阐述了这一思想,并借轮扁之口指出用语言文字写成的书籍,不过是一堆糟粕。“研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疾不徐,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研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轮扁的研轮技艺是精纯而神奇的,达到了得之心而应之以手的炉火纯青的境地,但他却‘旧不能言”,难以授之于子孙后代。因为这种靠“用志不分”、“真积力久”而达到的“妙造自然”的境界,具有只可意会的主观性,是有限的语言所无法表达的。同理,属于圣人心得的圣人之言的精粹,已随着圣人之逝去而不可复得,不可言传和接受,书之所载,惟其糟粕而已。 
  早些的老子也认为不仅语言不能表达“道”,理性思维亦难以把握它,“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亦正是此理。《庄子·秋子》云:‘。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他承认语言的基本功能,即语言能表达事物的外在的与梗概的实际,“意”胜于言,可以达物之精细处。然而“意”与“言”一样也有其局限性,不能达至物之最高本质—“道”。因为“意之所随”、“不期精粗”的“道”是深不可测,难以言传意致、存乎言意之外的,只有如郭象所说的:“故求之于言意之表,而入乎无言无意之域,而后至焉”。“道”在“意”外,“意”在言外,言不尽意,更难达“道”。庄子讲了厄丁解牛、轮扁研轮、梓庆削木为键、津人操舟、吕梁丈夫踏水、殉楼者承绸等一系列著名的技艺故事。后世言文学者,每斟酌其意趣,抱取其论旨,由是使其在文学理论上,遂有了不可磨灭的价值。但是庄子此指之所谓“言”者,主要是指技艺操作层面之“言”,与哲学思想认识论上之“意”之“道”,尚有一定距离。从中可以看出古代哲人对于哲学范畴的划分尚乏准确和精细。这些也许正成为后来学者孜孜以求其间奥秘的动力之一。 
  庄子虽然也表达过和老子“美言不信,信言不美”相似的思想,但他并不是简单地否定人为的艺术,而是认为人只要能在精神境界上进入任其自然与“道”合一的状态,那么他所创造的艺术也就与“天工”毫无差别了。轮扁之所以不能以己所得传之于其子,是因为这一境界只可由认识主体朦胧而自觉地体会,言传则不能穷尽。文学艺术家对客观世界的观察体验,与轮扁研轮正有着惊人的相似。客观世界是极其复杂且无限可变的多维世界,作家对它的体验也是丰富而繁杂、朦胧而模糊的,是感知、想像、情感、理解诸因素的有机融合。创作主体的主观精神与客观世界相交融所产生的映象,只是在创作主体的潜意识里才能完美地存在并为其直觉所感知,如果上升到理性意识或要求充分地表达这种映象或体验,有限的语言是难以企及的。刘舞《文心雕龙·神思》中就十分精辟地阐发了这一道理:“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并驱矣。方其溺翰,气倍辞前;暨乎篇成,半折心始。何则?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也。是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艺术家构思之始,思维处于虚静状态。而进入创作时,情意与景物相对立,二者交互作用,才情之能动作用得以发挥,能与风云齐驱,说明文以传意,意是能动的。“意翻空而易奇”;言为得意工具,有一定局限性:“言征实而难巧”。这就容易出现“方其栩翰,气倍辞前”,力不从心。等到一篇完成,其结果竟然是“半折心始”,言意之间总不会完全合拍,或密则无际,或疏则干里,由此可见“言不尽意”在创作中的微妙就作家观察和体验的全部丰富性来说,由语言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概念,只不过是一张凭人类的清醒理智编织而成的网,用这张网去捕捉客观事物的人类心灵所具有的丰富内涵,往往只能是得少遗多,有所“亏”是必然的。难怪诗人发出这样的慨叹:“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闭也难怪语言艺术之外,还有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等其他艺术样式,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噬叹之;暖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二 
  日本学者铃木大拙在《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中指出:“一般的思维方式对于这种矛盾感到费解,因为我们必须使用语言来交流我们的经验,而这种经验就其本质而言是超越语言的”。庄子虽然口口声声“道不可言”“言不尽意”,但《庄子》洋洋十万余言,却皆在言“道”。可见,无论“意”、“道”,都还必须借助语言来表达,因为没有语言的思想是不存在的。类似悖论,其实不然。庄子哲学和美学思想的核心是“妙造自然”,当然就不要或者反对人为的方法。但不要方法,必有代替方法的方法,所以反对人为方法的本身也就是方法。强调“言不尽意”,也不是可以废弃语言文字。庄子就是一个语言大师,他以自己的著作实践了他的理论。他自称其著作“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厄言日出”,用神话传说、寓言故事来比喻象征“道”的内涵,以不受逻辑与常识的约束、寓于想象和魅力而又不太精确,模棱两可的“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来区别于时人所谓的“庄语”,从而实现了对一般语言局限性的超越。实际上,重体悟轻描述的东方神秘主义者,用不同的表达方式体现了这种特征和观点:印度教用神话来描述;道家和佛教常用自相矛盾的语言披露语言交流中出现的不一致,并指出其局限,阐明其教义;禅宗用公案语录发明了一种特殊方式,提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甚至完全不用语言来宣扬其旨。其实,绝对不用语言的“言说”是不可能的,语言是思想的现实,是思维的物态化,这里所说的“无言之美”,不过是上下文所酿造的独特而有意蕴的语言环境罢了。

  文学艺术创作,也面临着同样的课题。文学作品所表现的情感意绪要以形象为载体,而形象必须靠语言来塑造,靠语言来宣扬其旨。但是如前所述,语言无法完全达意、尽意,用语言所塑造的形象有一定的局限性。那么,文学家如何用不尽意之言来完成“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n 《8]的创作使命呢?这必然要启示作家既要调动自己的全部语言技能来塑造形象,又不能满足于语言所塑造的实境本身,而应尽量让形象富于启示性和诱发力,用“计白当黑”、“无声胜有声”的形象“空白”,在形象中蕴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空间”,从而最大限度地调动和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和理解力,让读者神会艺术形象的深层意蕴,使读者在以自己的知识结构和生活经验对形象“空白”的填充中,达到与作家情性意趣的沟通与默契。我国古代作家和文论家对此颇为心仪,阮籍诗“言在耳目之外,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渊放,归趣难求”,陶渊明诗于自然平淡之中蕴含令人深味的意境。刘舞力倡“义生文外”,侧钟嵘要求“言已尽而意有余”,洲皎然崇尚“但见性情,不睹文字”,严羽强调“言有尽而意无穷”,以至书法上的“字外之奇”,绘画上的“无画处皆成妙品”,音乐上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等等,都可以从庄子思想中找到渊源,与其“言不尽意”论一脉相承。由此可见其理论对中华民族艺术趣味和审美特征的形成导源启流,并且成为中华美学的重要分支,厥功非浅。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