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史视野中的“大学叙事”

时间:2020-10-16 18:54:54 文化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文学史视野中的“大学叙事”

  文学生产与教育制度,二者的关系极为密切,这一点,谁也不会否认。相对于“科举与唐代文学”或“书院与宋明理学”来,现代大学与20世纪中国文学之间,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谈论“大学”与“文学”之间良好的互动,一般关注的是大学教育对于文学生产、风格流变、潮流兴替的影响(比如文学史课程如何建立批评标准、美育何以成为可能、文学社团之于校园文化、“学生腔”与“新思潮”的关系,诗歌、散文、小说、戏剧等不同文类的升降起伏等)①,本文则转而探讨作为文学想像的“大学校园生活”,如何投射着一个时代的思想变迁,滋润着当代大学生的校园生活,甚至制约着大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一、大学历史与大学叙事

  作为知识生产、人才培育、思想交流的重要园地,学校本该成为文学家瞩目的中心。可实际上,古往今来,成功的“学堂(大学)叙事”,不仅数量不多,而且很难进入文学史视野。传统中国戏曲小说中,饱受颠簸之苦的读书人,最终不是高中状元,就是进士及第,此乃主人公命运转折的关键,也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动力。至于此前的“十年寒窗”,则往往只在表现穷困的生活境遇上用力。或许是鲁迅的影响太大了,一说传统教育,很多人马上联想到的,是“三味书屋”里的摇头晃脑。可实际上,两千年间,不说大儒讲学,即便塾师启蒙,也都是异彩纷呈的。很难想像,单靠迂腐的陈最良们(汤显祖《牡丹亭》),能支撑起传统中国的“师道尊严”。

  关于私塾、书院以及科考,今人所有的、大都是负面的记忆,比如春香闹学(《牡丹亭》),宝玉背书(《红楼梦》),马二先生操选政(《儒林外史》)等。好不容易有了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读书的优美故事,可无论是最初的民间传说,还是日后改编成戏曲、电影,都把着重点放在“十八相送”或“化蝶”上。换句话说,即便谈及学堂,也都不把“学业”放在眼里。要不“功名”,要不“爱情”,正所谓“功夫在诗外”也。这就难怪,日后史家之描述千年书院,可供引述的,只有坚硬的学规、章程及若干“书院记”,而无鲜活的文学想像。

  谈及“以诗证史”,历来颇多争议。可随着“叙事史学”(narrative history)的重新崛起,对史料的选择,以及对修辞功能的理解,都发生了很大变化。[1](P459—491)所谓“历史”与“文学”,并非过去想像的那样泾渭分明。撰写古代中国教育史,若有绚丽多姿的书院生活场面可供调遣,枯燥的历史叙述自然顿时生色。可惜的是,传统文学中的“学堂叙事”,没有给史家留下多少用武之地。晚清以降,随着现代大学制度的建立,“文学”成为一门值得专门经营的学问[2](P103—112),“吟诗”不再仅仅局限于涵养性情②;再加上学生集体住宿,校园成为一个独特的文化空间,“大学文化”于是变得丰富多彩。一方面是大学教育调动了各种文学想像,直接促成了新文学的繁荣,另一方面则是,校园生活逐渐成为小说家的描写对象。如此一来,构建现代中国的“大学史”,引入五彩缤纷的“大学叙事”,不只可能,而且必须。

  借校庆纪念活动,讲述大学历史,描述校园生活,既展示自家风貌,也吸引社会目光。最早且最能体现这一良苦用心的,当属《国立北京大学廿周年纪念册》(1917)。日后,此举为各大学所普遍采纳。不见得都像北大那样,从上世纪30年代起便设立编纂校史的专门机构,但大学校长们普遍关心“大学史”的撰写,因其中蕴涵着的价值尺度,不仅指向“过去”,更指向“未来”。

  与校方组织的“校史编纂”不同,文学家的“大学叙事”,带有更多个人色彩,尽可上天入地,纵横捭阖。可惜的是,很长时间里,作家们并没把“大学”放在眼里——以及笔下。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涌现出许多热爱新文学的大学生,若冰心、庐隐、王统照、许地山等,其撰写的短篇小说,即便涉及大学校园,也只是十分模糊的背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让作家们辗转反侧的是爱恨、情仇、生死、美丑、宇宙、人生等哲学命题,再不就是青春的骚动、怀乡的忧郁以及济世的热情。对于志向远大、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学生们来说,区区校园风景,根本不入高人法眼。满天繁星般的校园文学(报刊以及作品),大都只是上阵前的练笔;一旦正式登上文坛,很少再回过头来仔细检点、品味那曾经沉湎的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