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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李贺诗歌风格与其心境的关系
论文关键词:奇诡;幽冥凄冷;忧苦:心境
论文摘要:在李贺短短的27年生涯中,他体弱多病,命运坎坷,仕进无路,空有抱负而无处施展,于是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诗歌创作中,把他内心极为浓郁的伤感情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都写进了诗歌中。他的每一首诗、每一意象都体现着诗人内心的情感指向,反映着其心灵独特的历程,给人以心理的刺激,诗句、诗意、诗篇无不带着冷,透露着凄神怅骨的哀激之思。
在中国文学史上,李贺以其诗歌奇特的风格和影响而引人瞩目。他年仅二十七岁便不幸早天,遗留在世的作品也不过二百多篇,可是却能在名家卓立的中唐诗坛上别开蹊径,崛起于大家的门庭堂芜之外,杜牧为他写序,盛赞其诗歌之美;李商隐为其立传,称他为“不独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的奇才;皮日休赞许李贺为自李白以来百年内诗歌之翘楚。后世诸多诗人都对他推崇备至。吴汝纶《跋李长吉诗评注》说:“昌谷诗上继杜韩,下开玉奚,雄深俊伟,包有万象,其规模意度,卓然为一大家。”
一、李贺的诗歌风格
幽冥凄冷是李贺诗歌的主体格调。杜牧曾以诗人所独有的艺术敏感力,用诗的语言形象指出李贺诗歌的特征:“贺,唐皇诸孙,字长吉。元和中,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云烟绵连,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墙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陟殿,梗莽丘垅,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鲸嘧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十分鲜明地说出了李贺诗歌奇诡冷艳的特点。
李贺诗歌不屑作平常语,“辞必穷力而追新”审美趣味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的,只是一味的搬用传统,常常难以创作出优秀的诗篇来。所以,对前人常表现的题材,李贺不愿步人后尘,而是以新奇取胜。例如:“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人们习惯上以“肠回”、“肠断”表示悲痛欲绝的感情,李贺却一空依傍,自铸新词.采用“肠直”的说法,愁思索绕心头,把纤曲百结的心肠牵直,形象地写出了诗人愁思的深重、强烈,可见他用语的新奇。凭吊之事只见于生者之于死者,他却反过来说鬼魂前来凭吊自己这个不幸的生者,更是石破天惊的诗中奇笔。
李贺素以富于想象著称,并且他思路的展开以及想象的衔接处多异于常理,充满错觉与幻觉。故所写诗歌也常常有奇幻的特色。如《梦天》中的“老兔寒檐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取奇幻之象,构成包容诗人对月宫,对人世沧桑深沉感慨的意象,实现了尘世与天国的极富生命寓意的时空转换,显得无比奇幻怪谲。再如他的《天上谣》:“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骊缨。秦妃卷帘北窗晓,窗前植桐青凤小。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粉霞红绶藕丝裙,青洲步拾兰苕春。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下。”这首诗想象富丽,具有浓烈的浪漫气息。诗人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种种新奇瑰丽的幻境来。诗中所提到的人物和铺叙的某些情节,都是神话传说中的内容。但诗人又借助于想象,把它们加以改造,使之更加具体鲜明,也更加新奇美丽。象“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不仅使王子吹的笙有形可见,而且鲜明地展示了“龙耕”的美妙境界。总之,诗人把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与心中虚幻世界融为一体,用诗歌传达他内心的奇情幽思。
李贺还常常选择一些冷僻的意象,构成幽冥凄冷的诗境。例如《秋来》“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诗人画出了一幅多么凄清幽冷的画面,而且有画外音,在风雨淋漓之中,仿佛隐隐约约听到秋坟中的鬼魂,在唱着鲍照当年抒发“长恨”的诗,他的遗恨就象苌弘的碧血那样永远难以消释!一个凄冷的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其他如“嗷嗷鬼母秋郊哭”(《春坊正字剑子歌》),“桂叶刷风桂子坠,青狸哭血寒狐死。百年老鹄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神弦曲》)“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等,意象寒气逼人,透出阴幽之境,给人阴森恐怖之感,使人觉得诗中多鬼气,非白昼之下不敢读也。
李贺对于诗歌物象的色彩描写,多喜用冷艳色调的语言。如写红,有“冷红”、“愁红”,写绿,有“凝绿”、“寒绿”、“颓绿”,还有“青紫”、“酸风”等。他宛如一位高明的画家,特别善于着色,以色示物,以色感人,不只是勾勒轮廓而已。并在关键色彩上加以哀伤字眼,注入强烈的主观感受,使其诗歌呈现出凄冷格调及病态美的特征。他常常把多种色彩交织起来,构成一幅幅裱艳斑驳,令人目乱神迷的画面。如《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一般说来,写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不宜使用表现裱艳色彩的词语,而李贺这首诗几乎旬旬都有鲜明的色彩,其中如金色、胭脂色和紫红色,非但鲜明,而且裱艳,它们和黑色、秋色、玉白色等等交织在一起,构成色彩斑斓的画面。他借助想象给事物涂上各种各样新奇浓重的色彩,有效地显示了它们的多层次性。有时为了使画面变得更加鲜明,他还把一些性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事物揉合在一起,让它们并行错出,形成强烈的对比。例如用压城的黑云暗喻敌军气焰嚣张,借向日之甲光显示守城将士雄姿英发,两相比照,色彩鲜明,给人以感官刺激,造成浓烈的悲壮气氛和心理效果,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二、李贺心境产生的原因
中唐诗坛产生出李贺这种具有鲜明风格的诗歌,一方面是唐诗发展的必然趋势决定的。唐诗到李杜,题材的广泛、手法的变化、体裁的运用都达到了极高的境地。他们是丰碑,更是不易跨越的高峰。中唐诗人的境况即是如此:前辈诗人的辉煌成就可以给他们以借鉴,诗坛的喧嚣过后他们能够在师承之中冷静地有所扬弃,有所创新——形势逼着他们要有更细微的观察体会,更深刻的挖掘,更广泛的开拓。
但是,李贺奇诡凄冷诗歌风格的形成更主要的是李贺在多方面因素影响下,创作主体的忧愁苦闷的心境对其产生的作用。这是李贺诗歌风格缘起的最具决定意义的一面,也是理解李贺诗歌的一把钥匙。
李贺一生,备受压抑之苦,使得他的心灵有时变得畸形而异于常态,内心忧愁苦闷,而形成他忧愁苦闷心境的原因首先应是当时社会的中衰气象:兴盛一时的大唐帝国,经历安史之乱后,已显露出衰败的迹象。当时藩镇割据严重,朝廷内朋党斗争激烈。元和时代短暂的中兴也并未使帝国再现辉煌,只是回光返照,转眼又呈萧瑟衰朽之象。这个时代的诗人们,一方面经历了前辈诗人没有经历过的政局动荡和贫困生活,思考的深刻,体味的沉痛也非前人可比。但另一方面,他们已少有前辈诗人的宽广胸怀和阔大气象。中唐诗坛上作品题材多琐屑细小,微观的挖掘是更加深邃了,相比之下,宏观把握上即显得不足。中唐诗人的眼光常局限于自身的困顿遭遇,他们既不象具有蓬勃青春气息的盛唐诗人那样志向远大,也不象晚唐诗人那样近于一无所有后的悲哀。中唐诗人处在他ff]-者之间,在他们的作品中,往往是那种欲说还休,失望和希望混杂的尴尬和无奈,这一点在李贺诗歌中则是常常贯注的凄恻、幽冷而又奇崛之气。他的诗歌中没有衰败到极点的深深叹息,而是在绝望中仍有丝丝的希望和寄托的激荡不平:这种忧愁、凄怆的气象正和那个时代的社会背景吻合,也充分体现了时代背景对李贺内心的愁苦心境的影响,乃至对其诗歌风格的影响。
其次是仕途受阻怀才不遇的功名苦痛对其心境的影响。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向来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最高境界。而在唐代,这种人生最高境界的实现,往往要依靠在科举考试上。李贺是唐宗室后裔,但家世衰落,他少时聪慧而有诗名,志向远大,自恃甚高。在诗中一再以“皇孙”、“宗孙”、“唐诸王孙”称呼自己,希望通过科考置身通显。《旧唐书》谓李贺“七岁能辞章。”唐人赵磷《因话录》云:“张司业籍善歌行,李贺能为新乐府,当时言歌篇者,宗此二人。”而且《旧唐书》甚至把李贺与先辈诗人李益相提并论:“贞元末,名(李益)于宗人贺(李贺)相桴,每一篇成,乐工争相贿求取之,被声歌,供奉天子。”
然而,在李贺准备考试时却因为父名而不能参加进士考试。仕途功名的无望,对自恃甚高的李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心中充满找不到出路的哀伤和雄才难展的激愤:“束发方读书,谋身苦不早。……狭行无廓落,壮士徒轻躁”《春归昌谷》清人姚文燮注此诗云:“高才为时所嫉,如好鸟之处缯檄,嘉鱼之再笼罩,安能振羽鼓鳞,任我飞跃?举步穷途,轻躁又安庸乎!”可谓一语中的。实际上,李贺在很长时间内仍是对抱负的实现有信心的。因此,如果要探求李贺在仕途受阻,功名不就的情况下的真实心境,我们还要聆听诗人冷静思考时的心声。“落莫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签筹。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这首《崇义里滞雨》较好的表现了李贺对自己仕进遭遇的思考,“忧眠”之忧,“梦封侯”之梦.道出诗人心中对未来的不安及对功名难以实现的感慨。而诗中的“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则是诗人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开篇之“落莫”二字,不仅在精神上表现了诗人心中的苦寂,还透露出此诗是李贺的心声倾诉,是诗人愁苦心境的写照。随着时光流逝,希望进一步幻灭,李贺心中的苦寂日益沉重,“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赠陈商》)我们知道,在现实社会,一个人的名字如果能为同时代的人所了解,一个人如果功成名就,他的生命的价值就得到体现。但功名的是否成就,常常是难以如人愿的。于是,这种对功名的向往与这种向往难以实现的矛盾,便一直紧扣诗人的心弦,使得“建功立业”和“怀才不遇”的咏叹,在文学创作中长盛不衰。李贺这一点要比别人不幸的多,他连追求功名的资格都没有了。“秋风吹地百草干,华荣碧影生晚寒。我当二十不如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仕途希望的幻灭,带来的是内心的忧愁苦闷。
可见,年少才高的李贺,对功名的追求是有很大信心的,但客观的原因却使他满腔抱负化为泡影,这种来自仕途的打击对他身心构成了极大的伤害,使他心神交瘁,末老先衰。这就使他诗歌充满凄冷的悲情色彩。
再次是生存的苦痛对李贺心境的影响。与仕途无缘后,诗人的生存环境日趋恶化。李贺一向自诩为“王孙”,其实家道早已日趋衰落,成为孤寒之士而且,李贺自小体弱多病,充满李贺诗集的,多有诗人感于疾病缠身的苦吟。“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灯青兰膏歇,落照飞蛾舞。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伤心行》这首诗篇把物质的贫乏与身体得病痛连在一起,有力的表现出李贺内心的极大悲伤。“冻馆闻弦惊病容,药囊暂别龙须席。”(《听颖师弹琴歌>)身居京都繁华地,李贺非但未能春风得意,且怀才不遇,使诗人积愁成疾,以病客自居。“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咏怀二酋其二》,诗人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未老先衰的个体生命而伤心不已,并体味到深幽的生命悲剧意识。困顿的生活和恶劣的身体条件使他十分容易感受生命的脆弱。诗人在表现这种愁苦心态时,又常常是在裱艳富丽之中进发出悲帐凄厉之声,酣歌醉舞,兴高采烈之时撒下黯然神伤之泪。如(-月》:“二月饮酒采桑津,宜男草生兰笑人,蒲如交剑风如薰。劳劳胡燕怨酣春,薇帐逗烟生绿尘。金翘峨髻愁暮云,沓飒起舞真珠裙。津头送别唱流水,酒客背寒南山死。”此诗前八旬描绘风和El丽、花鸟芳妍的仲春风光以及美人的酣歌畅舞,气氛浓艳热烈。但诗末一句陡转“酒客背寒南山死”,南山都要死去,何况人呢?裱丽之中深蕴凄冷的情调,构成幽冷的诗境。
前途无望,体弱多病,使李贺陷入了无限的孤寂和痛苦中,而来自死亡的威胁,更令李贺胆战心惊,这种诗人内心痛苦的心境使其诗歌多显幽冥凄冷的鬼气。因此,李贺写到了幽冥世界。他“鬼诗”仅十来首,只占其全部作品的二十分之一左右,但“鬼”却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严羽《沧浪诗话》说:“人言‘太白诗仙,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而。”然而,李贺并不是脱离人而单纯的写鬼,如《苏小小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骊。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这首诗以景起兴,通过景物幻出人物形象,把写景、拟人融合为一体。写幽兰,写露珠,写烟花,写芳草,写青松,写春风,写流水,笔笔是写景,却又笔笔在写人。写景即是写人。把景与人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描写了景物,创造出鬼魂活动的环境气氛,同时也就塑造出了人物形象,使读者睹景见人。诗中美好的景物,不仅烘托出苏小小鬼魂形象的婉媚多姿,同时也反衬出她心境的落寞凄凉,她是那样的一往情深,即使身死为鬼,也不忘与所思缚结同心。她又是那样的牢落不偶,死生异路,竟然不能了却心愿。她怀着缠绵不尽的哀怨在冥路游荡。在苏小小这个形象身上,我们可以隐约看到诗人自己的影子。诗人也有他的追求和理想,就是为挽救多灾多难的李唐王朝做一番事业。然而。他生不逢时,奇才不被赏识,他也是“无物结同心”!诗人使自己空寂幽冷的心境,通过苏4-,4,的形象得到了充分流露。在绮丽裱艳的背后,有着哀激孤愤之思,“鬼魂,只是一种形式,他所反映的,是人世的内容,它所表现的是人的思想感情。”
三、李贺的心境与诗歌风格的关系
盛世不复,壮志不遂,生命不永等种种因素共同整合了李贺生命的悲剧意识。在他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青年诗人在命运面前的痛苦心灵浪漫的理想和困顿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使李贺心中充满忧郁,这种忧郁又转化为一种深沉的生命的悲剧意识。人生短促,光阴易逝,怀才不遇,再加上李贺赢弱多病,对生命的悲剧意识便尤其敏感。谁的理想与现实条件之间的差距越大,谁的痛苦就越深。而人在现实中屡遭挫折之后,又会更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短促、时光易逝的悲哀。因而这生命的悲剧意识,构成了李贺诗歌的主旋律,他常把对生命与理想的忧郁和痛苦放在心中反复咀嚼,写在诗中,如《秋来》: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蠢。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种忧郁与激愤的情绪,渗透了李贺的大部分诗歌。从个人命运出发,感受、体验和对抗自然与社会对人的压抑,是李贺诗的主要内容。钱钟书在《谈艺录》中说:“细玩昌谷集,含诧傺牢骚,时一抒泄而外,尚有一作意,屡见不鲜。其于光阴之速,年命之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怅低徊,长言咏叹。”他不能指望建功立业,不能指望生命长存,便以他自己的天赋,敏锐的感觉力,对生命的短暂进行咏叹,于是他便写黑暗,写幽寂,着意创造出一种奇诡冷艳的意境。“在他的诗中,‘死、恨、愁、涕、泣、寒、涩’等写恨传恨,表现凄苦心态的词处处可见。在他眼中,似乎一切都在愁:‘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七夕》);‘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杀人’(《三月》)。一切都有恨:‘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无情有恨何人见’(《昌谷北园新笋》)。”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这种生命悲剧意识使李贺诗歌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李贺仅二十七岁就告别人世,因此,对自我生命消失的恐慌,李贺要比一般人更敏感强烈,在其敏感的内心影响下,李贺的生命悲剧意识也与众不同。他更多的是从自己坎坷的命运中感到世界的冷漠、残酷,他内心充满苦闷,对现实社会和人生充满排斥,他心中这个世界天昏地暗:“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兰客。……毒虬相视振金环,狻猊撰翻吐馋涎。”(《公无出门》)就连山水自然也是阴森森的,他所看到的,是枯死的兰花芙蓉,是衰老的鱼马兔鸦,是残败的虹霓露珠,是朽腐的桐桂竹柏。“老景沉重无惊飞,堕红残萼暗参差”,“离宫散萤天似水,竹黄池冷芙蓉死”(《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李贺常把自己对社会的厌恶幻化为灰暗阴沉的色调,弥漫在自然万物之上。“冷红泣露娇啼色”,“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秋姿自发生,木叶啼风雨。”(《伤心行》),“衰灯络纬啼寒素”,“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秋来》),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在李贺笔下比比皆是,显然李贺在感物时不自觉的消融了物我的界限,将自己的情绪和感触移植自然万物之上,甚至连自然万物也因此充满了灵性,变得苦寒凄冷。明人王世贞曾云:“李长吉师心,故而作怪,多有出人意表者”。李贺在怀才不遇,功名不就下将其卓越的才华和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诗歌创作上,把诗歌作为生命之所在,把他内心极为浓郁的伤感情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都写进了诗歌中。他的每一句、每一首诗的意象都体现着诗人内心的情感指向,反映着其心灵独特的历程,给人以心理的刺激。李贺搜寻意象时,多偏重于枯寂幽僻的一类,“老”、“死”、“瘦”、“枯”、“硬”这种语汇是他常用的,“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伤心行》)作为背景的意象是萧杀肃瑟的暮秋冷败之景,然后叠加上一片片树叶在凄风苦雨中飘离枝头,发出如人伤心啼哭般的声响,最后还有苍苍白发,奇诡凄冷的意象,充分表达诗人身处病态社会的烦闷、压抑、凄凉与愤激心绪。再如《将进酒》“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前三句用一个有浓艳的美酒、珍异的佳肴和美妙的歌舞等组成的色彩鲜艳的意象群来写尽人生乐事。后面却以“桃花零落”,“刘伶坟上土”等组成的意象群来反映人生的无聊与空虚,生动的将诗人心灵深处所隐藏的矛盾与苦闷揭露出来。可见,李贺诗歌的意象是他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的反映。有着与诗人审美情趣相适应的特点,从而构成其诗歌奇诡冷艳的风格。这是与其他中唐诗人如韩愈、孟郊等人所不同的,李贺是真正把自己的全部幽苦心境和身心来浇灌诗歌的诗人。他的诗歌可以看作作者的心灵史。
“仕途的失意和个人生活的困顿,使李贺心中总笼罩着一层浓郁愁云,当凄苦的灵魂在阴冷的时代铁砧上锻造着诗篇时,诗句、诗意、诗篇无不带着冷意,透露着凄神怅骨的哀激之思”。内心的忧苦,生命的悲剧意识,使李贺的诗风独具特色,他奇诡的诗歌风格和幽冥凄冷的格调,折射出唐王朝江河日下,为唐王朝唱出首首挽歌。李贺正是以其独特风格成为唐涛中的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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