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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学的内涵和外延
千百年来,典籍荷载着优秀的中华文明,几乎传遍了世界各个角落。现在它已拥有越来越多的海外读者,其美质殊姿、神韵妙趣和宏旨精蕴已引起了广泛的爱好和欣赏,人们咸认它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奇卉异葩。
在世界文化交流史上,中华文明播扬于异国的历程漫长而又曲折。滋蔓东亚的文化圈,风靡欧西的中华风,以及无数文化名人与中华文明的频繁接触……,凡此种种,组成了一轴既波澜壮阔又斑斓多彩的画卷。而且,这一历程——由于悠久的中华文明至今仍生生不息——还在继续谱写着新的篇章。
海外汉学家是中华文明辛勤的传播者。他们持久的译介论说,已经培植出了一种独特的学术——汉学。
了解国外汉学,有利于扩大国内学人的视野,有利于促进我们的学术研究的国际化与化(人知我者多,我知人者少。研究生写博士论文);而且我们对汉学的评介再经外播之后,又会给海外汉学以启发,也有利于它的改进与。所以,我们应该顺应需要,首先深入了解,继而积极作为,便会有力地推动这一利己利人、意义重大的工作。
新的世纪必将是中外文化交流日趋频繁、学术沟通日趋深入的时代,反馈这些汉学信息便成了历史的必然。
一、世界汉学概况
简单地说,“汉学”即是研究中国的学问。
世界汉学可分为三大板块:周边国家的汉学、俄罗斯汉学和西方汉学。
周边国家的汉学:主要是日本、韩国和越南。就日本文学来说,它接受中国较早,不仅
借用中国的语言符号,而且刻意模仿中国古典诗文的和形式:袭取意匠,因承手法,摹拟题目,采撷成句。这种用汉语创作的文学作品,被称作汉文学,后来才有了以假名创作的文学——和文学。所以,日本的学术也深受中国传统学术的。他们的汉学研究以编纂、译注、训诂、考证、梳理发展史为特色。
俄罗斯汉学: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一方面面向西欧,间接获得汉学信息,一方面注
重发展本国的汉学研究。它视野阔大,兼顾东方和西方。十月革命后,以马克思主义学术观研究中国,也是它的特色。
西方汉学:西方汉学具有浓重的西方学术的色彩,与日韩汉学、俄苏汉学相比,它有着
独特的价值和意义。具体来说有如下数端:
1)中西文化属异质文化,西方接受中国颇多曲折,汉学研究忠实地记录或者真实地反映了这一历程;
2)西方学术不断求变,代有新学,这也影响到了汉学研究,如撰写中国文学通史、敦煌学研究、中亚史研究等等,均早于国内同类研究;
3)西方汉学研究的论极为活跃,它明确反映出“西论中用”是否可行,如何正确操作,可为国内研究提供借鉴。
无论在东方还是在西方,汉学这门综合学科,都有一个逐渐分化的过程,甚至文史、语文等亲缘学科也渐渐解体;中国文化各个门类的研究终于脱颖而出,并形成了自身的治学风格和学派传统。从国外的中国文学研究来看,由于这一文学内容丰富,卷帙浩繁,汉学家又不得不精细分工,去专攻某代文学,某类文学,甚至某个作者。在各个领域,从大家巨擘到中小作家,从文人作品到民间创作,国外几乎均有一批各擅胜场的专门家。这是国外中国文学研究走向成熟的标志。当今,日韩、俄苏和欧美的学术实体,是堪与国内学术相媲美的三大板块。
二、“汉学”定义的演变
“国外汉学”有时被称作“国际汉学”、“世界汉学”,或者简称作“汉学”。
众所周知,“汉学”是西文Sinology的译名。此名首见于19世纪上半叶,从构词法上看,它是“Sino-”(中国)加“-ology”(学问、论说)而成,意思是有关中国的学问。正如傅海博(HerbertFranke)所说:
“Sinology”是许多“-ologies”中的一种,它们被铸造出来专指19世纪出现的知识领域。它用于相对较晚。1838年,首见“sinologist”(汉学家)一词,稍后不久(1857)又有同义词“sinologer”与之并用,但它容易让人想起“astrology”(占星术士),令人不快,现已成废字。“Sinology”的含义被解作“关于中国事物的研究”(thestudyofthingsChinese),甚至更晚些,据考证是在1882年。因此,大约在1860至1880年间,“sinology”这个希腊、拉丁语合成词及其派生词便被普遍使用了。这正是汉语研究和中国总体研究被认作一种学术科目之时。①
这里说的是西欧的情况。俄罗斯汉学与之相近,它在早期颇多倚重西欧汉学,在学科概念上与西欧完全相同。如上所述,日本、朝鲜等邻国的情况则有些特殊,它们均有借用汉字进行写作的历史阶段,因此这些国家的传统学术,几乎无处不涉及中国。直到它们有了自己的语言文字,纯粹的本土文学才得以滋长之后,汉学才渐渐分立门户,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不过,在日本还有“汉学”、“支那学”、“中国学”之分。
西文“Sinology”一词,也带来一些麻烦。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学研究的旨趣、对象和方法有所变化,使得其含义也有所改变,这引起了西方汉学界的焦虑。美国著名汉学家薛爱华(EdwardH.Schafer)曾经提倡废弃这个字眼儿,②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转而主张“重新使用它的本初意义——汉语研究,特别是古代汉籍研究”,要求人们“在与通常所说的‘拉丁学’、‘埃及学’和‘亚述学’相同的意义上使用它”。而且,他明确地指出:
汉学即是有关中国语言遗存之物即汉语的语文学。③
这是个比较罕见的倾向明显的定义。不过,这里还有两个需要进一步分辨:一、薛氏所说的“语文学”(philology),类似于我国传统的章句、训诂之学,强调语言研究和文献研究两者并重;二、与之相应,他批评旨在审美的纯文学研究,认为这是“一种不扎实的唯美主义研究”,其根基是庞德、费诺罗萨④等人的“东方学”(Orientalism)。⑤显然,后一种意见不无失当之嫌。
三、“汉学”一词的外延
1)“汉学”和“国学”
如何称呼这门学科,尚须看主体。如果研究者是我们自己,在习惯上应该称作“国学”⑥,因为它指的是我国自己传统的学术研究。如果是外国学者从事这一研究,这种学术就应该称作“汉学”,尽管仍是同一研究对象。由此看来,径称“汉学”,显然是外人口吻,研究主体当是外国学者,那么“国外”、“国际”、“世界”等意思通常也就包含在内了。
2)“Sinology”和“汉学”互译带来的
两者互译,看起来似乎十分简单,其实还有复杂一面。众所周知,我国经学中有“汉学”、“宋学”、“清学”之分;中华民族有汉、藏、回、蒙等兄弟民族;汉字曾流播东亚,而“汉籍”中也可能记载他国的与文化。诸如此类的情况,使得“汉”字的内涵非一,外延广泛,“汉学”(若单从名称上看,即是“汉”之“学”)的涵义如果没有上下文加以限定,也就会变得暧昧不明。
实际上,在国外,尤其是在西方,起码研究我国少数民族文化的“藏学”和“蒙学”已具一定规模,其专门家分别称之:“Tibetologists”和“Mongolists”。但尚无迹象表明这些学科已被认为是“汉学”名下的分支学科。
3)“汉学”和“学”
在国外学术史上“汉学”曾有贬义色彩,所以还有人主张应该以“中国学”代之。
由于上述情况的存在,要想使“汉学”这个术语一无纠缠,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⑦偶见有“华学”一词行世,它不仅涵盖面较广,而且避免了语义上的交叉,只可惜它未得广泛流传。
四、“汉学”的定义
国外汉学是个综合学科,包括关于中国、历史、语言、文学、、等知识范畴的研究。根据以上,可知界定“汉学”似乎有两种倾向。
一种是取其狭义,即“汉学”是关于汉语以及相关文物遗存、文化活动的研究。
另一种是取其广义,即“汉学”是关于整个中华民族文献典籍、文物遗存和文化活动的研究⑧。
后者是否能够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普遍认可,还有待于时间的考验。
注释:
①参见傅海博《探索中国:欧洲汉学史概述》(InSearchofChina:SomeGeneralRemarksontheHistoryofEuropeanSinology),载于明·威尔逊(MingWilson)和约翰·凯利(JohnCayley)所编论文集《欧洲研究中国》(EuropeStudiesChina,伦敦,寒山堂书店,1995)第12页。
②参见《美国东方学会会刊》(JournaloftheAmericanOrientalSociety,1958)所载薛爱华的公开信。
③、⑤参见他的《汉学的内涵与状况》(WhatandHowIsSinology?)一文,载于《唐学报》(T’angStudies)第8-9辑(1990-1991)。
④庞德(EzraPound,1885--1972),美国诗人、评论家,西方诗歌的开创者之一。费诺罗萨(E.F.Fenollosa,1853--1908),美国诗人、文艺家,赴日访学时接触到了汉字和中国古诗,所撰《汉字作为诗歌媒介》一文在西方诗坛很大。
⑥“国学”,原指最高级学府,由国家设立。参见《周礼·春官·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按:指公卿大夫的子弟)小舞。”
⑦有一次我在讲课时,列举了以下缠夹情况:
一、经学有“汉学”、“宋学”、“清学”之分
二、中华民族有汉、藏、回、蒙等等之分
三、汉字曾流播东亚,“汉籍”可能记载他国历史与文化
四、国内有的学者把“国学”称作“汉学”。
五、“汉学”曾有贬义色彩,有人便以“中国学”代之。
⑧力主广义的倾向来自国内,譬如有人强调“汉”字的包容性,认为“‘汉学’的‘汉’是以历史上的名称来指中国,就像Sinology的语根Sino-来源于‘秦’,不是指一代一族……。”参见李学勤先生为自己所编文集《国际汉学漫步》(石家庄,河北出版社,1997)撰写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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