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泉与东西文化问题论战

时间:2024-06-21 07:19:50 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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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亚泉与东西文化问题论战

一  

杜亚泉,一八七三年(同治十二年)生于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伧塘乡(今上虞市长塘)。原名炜孙,字秋帆,又署伧父。少时刻苦自修,精于历算,通日语,长于理化、矿物及动植诸科。他的治学道路颇曲折,青少年时,即觉帖括非所学,改治训诂。甲午后,又觉训诂无裨实用,再改学历算。一八九八年应蔡元培之聘,任绍兴中西学堂算学教员。越二年,为提倡,培养人才,创办亚泉学馆(后改为普通学书室),同时出版《亚泉杂志》。(案:亚泉二字为氩、线之省笔。氩是一种惰性化学元素,线在几何学上无体无面,用这两个字原表示自谦之意。可是他没有料到,氩在今天已成为具有广泛用途的重要元素了。)一九〇三年(光绪三十年)应商务印书馆夏粹芳、张元济之邀赴沪,将其普通学书室并入商务,任商务编译所博物理化部主任,负责编辑教科书。(王云五《小学科词书序》称:经他负责编辑的教科书不下百余种之多。笔者少时读代数所用的盖氏对数表,就是他编译的。)至今仍在延用的化学元素中文译名也是出于他的手定。由于这些成就,人们称他是"科学界的先驱"、徐寿以后至二十世纪初成绩卓著的学者。他在主编任上,奖掖后进,做了不少工作。后来,胡愈之回忆在《东方杂志》当编辑时说,曾得到他的细心指导,并称他是忠厚长者,治学严谨,办事踏实(见胡序文《胡愈之和商务印书馆》)。
  
一九一一年(宣统三年)至一九二〇年(民国九年),杜亚泉掌《东方杂志》笔政,前后凡十年。他出任主编后,刷新,扩大篇幅,使这个刊物成为当时具有重大的学术杂志。除主持编务外,他还勤于著述,著有《人生》,译有叔本华《处世哲学》。他在《东方杂志》上发表论文达二百篇。其中有些文章,今天读来,仍有一定启迪作用。《东方杂志》编辑部在他去世后,在悼文中曾对他作了中肯的评价:"其对于人生观和观,始终以理智支配欲望为最高理想,以使西方科学与东方传统文化结合为最后目的。先生实不失为中国启蒙时期的一个典型学者。"蔡元培也说他"以科学研求哲理,周详审慎,力避偏宕"(《书杜亚泉先生遗事》)。他在胡适以前,首开以科学方法治学的风气。虽然今天看来,科学主义不免给学术带来不少弊端,但他在运用科学方法解释社会时,却比今天一些号称运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交叉的青年学者,要通情达理得 多。
  
"五四"时期,发生了东西文化问题论战。这场论战肇始于《新青年》主编陈独秀批判《东方杂志》上发表的三篇文章。不久,杜亚泉于一九二〇年迫于情势(受论战影响)辞去主编职务,同时也不再为杂志撰稿,仅担任编辑课本工作,同时创办新中华学院。两年后因经费告绌而停办,负债数千元。淞沪战争爆发,商务毁于日军炮火。杜亚泉举家避难回乡。次年,患肋膜炎,十二月六日逝世,享年六十岁。他在病时,无钱医治,下葬时借棺入殓,身后萧条,令人倍觉凄凉。张梓生于《新社会》半月刊撰文悼念,言词甚哀,极为沉痛:"国人对于人物之崇仰,久失其正鹄。当曲园之死,举国淡然,时王静安已有所感。近则时局变幻,人心愈趋卑下,对数政客官僚之死亡,报纸争载,市巷纷谈;而对于品格崇高,行足讽世之学人之逝世,除三数熟友外,类皆无所感怀。"(案:王静安语见《小言十则》第五节:"德清俞氏之殁几半年矣。俞氏之于学问,固非有所心得,然其为学之敏,与著书之勤,至而不衰,固今日学者之好模范也。然于其死也,社会上无铺张之者,亦无致哀悼之词者,计其价值,乃不如以脑病蹈海之留学生。吾国人对学问之兴味如何,亦可于此观之矣。")

二  

杜亚泉逝世后,不但他的生平和功业很少有人提及,就连他的名字也似乎渐渐湮没无闻了。解放后所出版的《思想史论》,对"五四"前后那场关于东西文化问题的论战,未置一词。这场论战就其在文化史上的意义来说,是远远驾凌于以后发生的科玄论战、民族形式问题论战等之上的。根据现在涉及杜亚泉的几篇文章来看,却是毁多誉少,有的甚至把他 为落伍者。现在是应该对他作心平气和的再认识、再估价的时候 了。
  
杜亚泉在任主编前就已经在《东方杂志》上发表文章。最初两篇文章是《物质进化论》和《伦理标准论》,接着一篇一篇源源不断。就这些文章看,他不仅是启蒙者,也是一位自由主义者。一九一二年他在《减政主义》一文中说:"今各国政府组织繁复之官僚,视社会上一切事务均可包含于政治之内,政府无不可为之,亦无不能为之。政权日重,政费日繁,政治机关之强大,实社会之忧也。"他认为政府对于社会,只能养其活力的源泉,而不要使之涸竭;只能顺其的进路,而不要设置障碍。只有这样,社会的活力才得以顺畅发展。所以政府在教育事业和工商事业方面,仅仅是司其政务,而不必自己去做教育家,自己去经营工商事业。要使教育发达,并不是政府多颁学堂章程,多编教科书。他说:"不察此理,贸贸焉扩张政权,增加政费,国民之受干涉也愈多,国民之增担负也愈速。干涉甚则碍社会之发展,担负重则竭社会之活力。"这种观点在其他文章中(《论人民重视官吏之害》、《个人与国家之界说》等)亦多有阐 发。
  
照杜亚泉看来,保证社会不发生专制集权现象的重要条件之一,就在于要有一个民间社会的独立空间。政府需受到的严格限制,才可以避免对于社会进行过多的干预。他认为社会活力具有伟大的创造力量,一国的兴衰就视其社会活力是受阻而涸竭,还是相反得到了通畅的发展。这一观点十分近于西方的小政府大社会的国家学说。近年来,海外学术界重新探讨了黑格尔等市民社会,大多认为如果无条件地承认国家至上独尊的地位,就会导致国家对人民权力的剥夺或侵吞。杜亚泉在《个人与国家之界说》中,也批判了国家主义"强他人没入国家"与"强个人没入国家"的现象,说这是"侵犯他人的自由,蔑视基本人权"。他在《论思想战》中,把这种自由思想阐发得更为透彻。这篇文章提出四项原则,前面两条说的是开浚与广博思想,属于思想修养的问题。后两条,一条是"勿轻易排斥异己之思想",另一条是"勿极端主张自己之思想"。这种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观点,固然来自传统资源,但杜亚泉使它和现代民主思想接轨。数十年后,胡适声称他认为"容忍比自由更重要"是自由主义的一项重要原则。在那场论战中和杜亚泉站在对垒地位的陈独秀,到了晚年也说,承认反对党的自由乃是自由的要义。但他在那场论争中,曾经是多么疾言厉色地批判了杜亚泉。杜亚泉写的《中国之新生命》一文也是十分值得注意的,其中提到中产阶级问题:"现今文明诸国,莫不以中等阶级为势力之中心,我国将来也不能出此例。此则吾人之所深信也。"他在"五四"前后就提出这些看法,说明他的思想敏锐,这使他在当时知识分子中间居于领先的地 位。

三  

我认为把杜亚泉看作是一位反对革新的落伍者,这种误解要归之于长期以来中国近代史上发生的急骤变化。百余年来上的每次改革都以失败告终。鸦片战争后,以曾、张、李为代表的洋务运动,希望从西方引进船坚炮利、声光化电等科学技术。可是甲午一战,惨遭失败。继起者认识到不经过政治制度的根本改革,科学技术是不可能孤立地发展的,于是出现了康梁维新运动。辛亥革命成功,以共和代替了帝制,但政治情况却并未改善。军阀割据,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在共和制下,竟出现了议会贿选、政客收买猪仔议员的丑剧。继起者再一次认识到共和政治制度只能在一定的社会背景和思想基础上形成,于是"五四"的思想革命诞生了。这些不断更迭的改革运动,很容易使人认为每次改革失败的原因,都在于不够彻底,因而普遍形成了一种越彻底越好的急躁心态。在这样的气候之下,杜亚泉就显得过于稳健、过于持重、过于保守 了。
  
对于改革,杜亚泉却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在《个人之改革》一文中,阐明了他的改革观念:"吾侪自与西洋社会接触以来,虽不敢谓西洋社会事事物物悉胜于吾侪,然比较衡量之余,终觉吾侪之社会间,积五千余年沉淀之渣滓,蒙二十余朝风光之尘埃,症结之所在,迷谬之所丛,不可不有以廓清而扫除之。故近二三十年以内,社会变动之状况,虽左旋右转,方向不同,而其以改革为动机则一也。社会间稍有智能之人士,其对社会之运动,虽温和急进,手段不同,而其以改革为目的则一也。改革云者,实吾侪社会新陈代谢之机能,而亦吾侪社会生死存亡之关键也。"他清楚说明改革是他坚定的信念,这里没有什么虚饰或权辩,他对改革是真诚的。可是至今人们还是不能理解他那渐进温和的态度。四年后,东西文化问题论战爆发,他的东西文化调和论,被陈独秀斥之为"人类惰性的恶德"。陈独秀持急进彻底态度的原因,可用他在《调和论与旧道德》中的几句话来说明:"譬如货物买卖,讨价十元,还价三元,最后结果是五元。讨价若是五元,最后的结果,不过二元五角。社会上的惰性作用也是如此。"《新青年》同仁中也有人说过类似讨价还价的话。这种要求彻底的态度一直延续到数十年后的政治批判运动中。由于矫枉必须过正,以致形成以偏纠偏,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趋于极 端。
  
杜亚泉主张温和渐进改革的理论根据,他在《接续主义》(一九一四年)一文中曾加以阐明。接续主义是德国学者佛郎都(Fra#ntz)在其《国家生》一书中的用语。接续是指旧业与新业接续而成,不可割断。杜文说:"接续主义表示,一方面有开进的意味,一方面又含保守意味。"他认为有保守无开进,则拘墟旧业;有开进无保守,则使新旧中间的接续中断。在近世国家中,英美两国都是开进和保守二者兼备。他大概是最早把保守和开进结合起来,并揭示保守的积极意义。他说:"所谓保守者,在不事纷更,而非力求复古。"可见他是从历史发展的继承性使用保守一词的。在这篇《接续主义》中,他根据以往的历史,指出当时如果复古,结果将是摧折新机,动摇国本。历史是不能倒退的,法国革命后屡次复古卒不成功,汉高欲复封建为张良所阻。假使今日俄国欲复彼得大帝以前之旧法,日本欲行明治维新以前之旧制,世人岂不"皆知其不能,皆识其不可"?他引孟子的话:"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接续主义正是出谷迁乔,而不是相反下乔入谷。他说:"水之流也,往者过,来者续,接续者如斯而已。若必激东流之水,返之在山,是岂水之性也 哉。"

四  

东西文化问题论战中的一个插曲:关于新思想问题的争论,是值得注意的。这一争论涉及到理性与感情问题。一九一九年,蒋梦麟在《晨报》发表《新旧与调和》一文,虽然没有提杜亚泉的名字,实际上却是对他的调和论提出批评。蒋梦麟的文章说:"新思想是一个态度,这一态度是向那进化一方面走,抱这个态度的人视吾国向来的生活是不满的,向来的思想是不能得知识上充分愉快的。"杜亚泉在《何谓新思想》中争辩说:"态度非思想,思想非态度。"态度是心的表示,且常属于情的表示,而思想则是心的作用,且专属于智的作用。二者不能混同。对向来的生活与知识感到不满足、不愉快,是一种感情,感情不是思想。主张推倒旧习惯,改造旧生活、旧思想,是一种意志,意志也不是思想。接着,蒋梦麟再为"新思想是一种态度"的观点进行辩论,认为态度与思想并非毫无关系,"态度变了,用官觉的方向就变,感情也就变,意志也就变,理性的也就变"。这篇文章刊载于《东方杂志》,文末附有杜亚泉的按语。按语再驳蒋说:"以感情与意志为思想之原动力,先改变感情与意志,然后能发生新思想,是将人类的理性为情欲的奴隶。先定了我喜欢些什么,我要什么,然后想出道理来说明所以喜欢及要的缘故。此是西洋现代文明之病根。"这里所说的西洋文明的病根,即杜亚泉在下文中所指出的第一次大战时,西方以国家主义、民族主义、竞争主义等等名目,作为发动战争、进行侵略的借口。杜亚泉曾多次撰文对这种行径加以指摘,并引俾斯麦回答奥人的话:"欲问吾开战之理由耶?然则吾于二十四小时寻得以答之。"认为这正是先有了要什么的态度再找理由去说明的生动例 证。
  
这一问题的讨论,具有普遍意义。许多人至今仍相信思想取决于态度的正确。解决思想问题,不是依靠理性的认识,而是先要端正态度,先要解决爱什么,恨什么,拥护什么,反对什么的问题。这种态度决定认识的观点,正是马克斯.韦伯所说的意图伦理(an ethic of intentions),我们都十分熟悉意图伦理的性质及其危害,它使学术不再成为真理的追求,而变成某种意图的工具。这种作为意图工具的理论文章,充满了独断和派性偏见,从而使本应具有的学术责任感沦为派别性意识。杜亚泉为了说明仅仅从感情冲动出发的不可靠,再援历史为证。他说:"英国十九世纪初期,劳动者以生活困难之要求,闯入工场,摧毁机器,仅有感性的冲动,而无理性的作用者,即因社会主义新思想尚未发生彼等心意之中 也。"
  
像杜亚泉这样坚持理性的人,不可能不对我国历史作出冷静思考。他的《中国政治革命不成就及社会革命不发生的原因》(一九一九年)一文将中国历史划为三个时期,文中以大量篇幅谈到游民与游民文化问题。他说游民是过剩的劳动阶级,即没有劳动地位,或仅作不正规的劳动,其成分包括有兵、地棍、流氓、盗贼、乞丐等。游民阶级在我国社会中力量强大,他们有时与过剩的知识阶级中的一部分结合,对抗贵族阶级势力。他认为"秦始皇以后,二十余朝之革命,大都由此发生"。可是革命一旦成功,他们自己也就贵族化了。于是再建贵族化政治,而社会组织毫无更变。他说这不是政治革命,也不是社会革命,只能说是"帝王革命"。游民和知识阶级结合,就产生了游民文化。这种文化以尚游侠、喜豪放、不受拘束、不治生计、嫉恶官吏、仇视富豪为其特 色。
  
杜亚泉认为知识阶级缺乏独立思想,达则与贵族同化,穷则与游民为伍,因而在文化上也有双重性。一面是贵族性,夸大骄慢,凡事皆出于武断,喜压制,好自矜贵,视当世人皆贱,若不屑与之齿者。另一面则是游民性,轻佻浮躁,凡事皆倾向于过激,喜破坏,常怀愤恨,视当世人皆恶,几无一不可杀者。往往同一人,处境拂逆则显游民性,顺利则显贵族性;或表面上属游民性,根底上属贵族性。他说,以此性质治产必至于失败,任劳动必不能忍。这些说法都道人所未道。游民和游民文化是中国历史上的特殊现象,很少被人涉及,但是研究中国文化就不能不注意这个问 题。

五  

陈独秀所质问的《东方杂志》的三篇文章,均发表于一九一八年。它们是杜亚泉的《迷乱之现代人心》,钱智修的《功利主义与学术》,平佚编译的《中西文明之评判》。当时正是一次大战之后。论战发生的前一年,杜亚泉撰《战后东西方文明之调和》,说"此次大战使西洋文明露明显之破绽"。这在当时是相当普遍的意见,海外学人甚至谈得更多。杜文又说:"十九世纪科学勃兴,物质主义大炽,达尔文之生存竞争说,叔本华之意志论,推而演之,变成强权主义。其尤甚者,则有托拉邱克及般哈提之战争万能论。不仅宗教本位之希伯来思想被其破坏,即理性本位之希腊思想亦蔑弃无遗。现在道德观念,竞以权力或意志为本位,而判定是否道德,则在力不在理。战争责任不归咎于强国之凭陵,而委罪于弱国之存在,于是弱者劣者为人类罪恶之魁。"这种估计虽然不免夸大,但事实却是存在的。他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东西文化调和论的。《中西文明之评判》这篇文章译自日本杂志《东亚之光》,其中介绍了三位西方学者台里乌司、弗兰士和普鲁克陀尔福对中国学者胡君的著作的意见。胡、辜日音相近,胡乃辜鸿铭之误译。辜书曾以德文在德发行,一本是《中国对欧洲思想之辩护》,另一本是《中国国民之精神与战争之血路》。其内容要旨是说以孔子道德伦理为代表的中国文明,实优于基于物质主义的西方世界观。台里乌司对辜说表示同情,而弗兰士则力辟其妄。陈独秀质问的另一对象是撰写《功利主义与学术》的钱智修。钱又署坚,为杜亚泉在商务的同仁,他与陈寅恪曾在复旦公学同学。一九二〇年杜亚泉辞职后,钱继掌《东方杂志》的笔政。钱对改革的看法与杜相近,他有"因革说":"因者,取于人以为善,其道利在得。革者,创诸己而见长,其道利在异。因革互用,同异相资,故甲国之学,即以先进之资格为乙国所师,乙国之学亦时以后起之变异为师于甲国,而学术即因转益相师而进步。"他也和杜亚泉一样,在中西文化问题上主张调和论。他那篇引起陈独秀质问的《功利主义与学术》,主要阐明文化结构的两个不同层次,即"高深之学与普及教育之关系"。鉴于时人多以功利主义蔑弃高深之学,他对此加以批评。他借"儒家必有微言而后有大义,佛家必有菩萨乘而后有声闻乘"来说明高深之学(相当于精化)与大众文化、通俗文化之间的关系。当时传统国学正在衰落,面临这种惨淡景象,他无限感慨地说:"濂洛关闽,年湮代远,不可作矣。问有如黄顾颜王之艰苦卓绝、独创学风者乎?无有也。问有如江永、戴震之立书著说、发明绝学者乎?无有也。问有如俞樾、黄以周之久主书院、门弟子遍于东南者乎?无有也。问有如李善兰、华蘅芳之精研历算、译著传于天下者乎?亦无有也。有之,则载政客为巨魁之学会及元勋伟人之政书尺牍耳。"后来,王国维自沉昆明湖,陈寅恪在挽词中说:"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钱智修这段话正与此相应,可以用来作为阐释王国维自杀的原因。这种思想反映了这一代受到传统文化浸润的知识分子的普遍心 态。
  
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发难,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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