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渠易学的天人观

时间:2023-03-06 17:16:18 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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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渠易学的天人观

   天人关系问题是中国思想史和易学史上长期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从而形成了五花八门的天人关系学说,如法天说、任天说、与天地同流说、参天说、裁成辅相说、胜天说、天人感应说、天人交相胜说等等。北宋著名家张载在深入探讨前人天人观的基础上,对中国古代天人学说作了高度概括,提出“天人合一”的命题,又引发出了天人一本说、天人一理说、天人合用说等等。总之,国古代的天人之辨,问题相当复杂,必须作深入细致的具体分析,不可统而论之。本文试图通过对张横渠易学中天人关系学说的剖析,谈谈自己的一孔之见,以就教于方家。

; 在史上,张载第一次提出“天人合一”的命题,但其所谓“合一”,并不认为天人可以混同,相反,却将天与人、天道与人事加以区分,强调不能以人德为天德,不能把人的意识强加于天。其《易说·系辞上》说:
; 系之为言,或说易书,或说天,或说人,卒归一道,盖不异术,故其参错而理则同也。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则于是分出天人之道。人不可以混天,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此言天德之至也。与天同忧乐,垂法后世,虽是圣人之事,亦犹圣人之末流尔。
这是说,《系辞传》说的易、天、人,其道理是一致的。但其所说的“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则是区别天道和人道。“不与圣人同忧”,是讲天道,即天的德行,没有人的忧患问题,所以说:“不与圣人同忧”。至于所谓圣人与天同忧
乐,是出于教化后世的需要,乃至人之末流,不足为训。这里提出“人不可以混天”,是反对把人的思虑忧患强加于天,不赞成心学派以人心释天的天人一本说。;
; 在张载看来,天与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天无心无为,人却有思虑行为。他说:

; 神则不屈,无复回易,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此直谓天也。天则无心,神可以不屈,圣人则岂忘思虑忧患?虽圣人亦人耳,焉得遂欲如天之神,庸不害于其事?圣人苟不用思虑忧患以经世,则何用圣人?天治自足矣。圣人所以有忧者,圣人之仁也;不可以忧言者,天也。盖圣人成能,所以异于天也。(《易说·系辞上》)
“神”同伸。“神则不屈”,谓天化育万物,生生不息,既无屈折,也不改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天本无心,自然无为,并非出于人的谋划。人则不同,人的特点是有思有虑,不能忘掉忧患。圣人仁爱百姓,总是用思虑忧患以治世,不能无为而治。圣人有所作为,经世济民,以成就天道化育万物的功能,这就是与天地自然的根本区别所在。因此,他认为提出的“天地不仁”这一命题是正确的,而由此推出“圣人不仁”,则是错误的。此即《易说·系辞上》所说:“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狗’,此是也。‘圣人不仁,以百姓为狗’,此则异矣。圣人岂有不仁?所患者不仁也。天地则何意于仁,鼓万物而已。圣人则仁尔,此其为能弘道也。”这是认为,老子不区分天与人,从而废弃人道,是违背人类生活之道的。
; 有思虑仁德是人道的特点,无心无为是天道的特点,天人不可混同。但是,圣人的经典《周易》之中,为什么又多次讲到“天地之心”、“天地之情”呢?张载解释说:“观书当不以文害辞,如云义者出于思虑忖度,易言天地之大义,则天地固无思虑。天地之情,天地之心,皆做此。”(《易说·恒》)即是说,《周易》中说的“天地之义”、“天地之情”、“天地之心”等辞句,不能理解为有感情和有意识的活动,不能以辞害义“心”或“情”,是指天地的实际情况。他
在其《易说·复卦》中说:;
; 复言“天地之心”,咸、恒、大壮言“天地之情”。心,内也,其原在内时,则有形见,情则见于事也,故可得而名状。……大抵言“天地之心”者,天地之大德曰生,则以生物为本者,乃天地之心也。地雷见天地之心者,天地之心惟是生物,无地之大德曰生也。雷复于地中,却是生物。《彖》言“终则有始,天行也”。天行何尝有息?正以静,有何期程?此动是静中之动,静中之动,动而不穷,又有甚首尾起灭?自有天地以来以迄于今,盖为静而动。天则无心无为,无所主宰,恒然如此,有何休歇?
这是说,心指内在的本质,其表现在外部,有形可状,则为情,即实情。意思是说,心非意识,情亦非情感。认为复卦《彖》文所说的“天地之心”,即天地“以生物为本”,雷复于地中,即是“生物”之意。复并非复归于静止,而是“静中之动”,即生物不息,生生不穷,无有休止。这个终而又始、生生不息的过程自然如此,没有任何主宰使之然,此即“天则无为,无有主宰,恒然如此”。张载以“无心无为”释天,以“思虑经营”释人,强调不能将人的意识和仁德强加于天道,这种天人之分,无疑是正确的。
; 张载之所以区分天与人,其目的在于强调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利用和控制自然,为人类造福。他说:“天能谓性,人谋谓能。大人尽性,不以天能为能,而以人谋为能,故天地设位,圣人成能。”(《易说·系辞下》)“天能”,谓自然之所能,指气化万物,无心无为,自然而然,故称为“性”。“人能”,指人的思虑谋划。认为大人君子要发扬人的本性,即竭尽其思虑谋划,不以自然无为为自己的本能,此即《周易》所说的“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其所谓“圣人成能”,即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认识天道,经营万物万事,以成就天之所能,以救济天下之人,如《周易》所说的“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这也就是张载所谓:“天惟运动一气,鼓万物而生,无心以恤物。圣人则有忧患,不得似天。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圣人主天地之物,又智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必也为之经营,不可以有忧付之无忧。”(《易说·系辞上》)“圣人主天地”,即依据自然物的性能及其变化规律,控制和改造自然之物。所以必须心怀“忧患”,努力“经营”。“主天地”三字,就把张载天人之辨的目的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此种学说既不同于“蔽于天而不知人”的任天说,也不同于“强人以从天”的感应论,是张载易学的一个贡献。

; 张载易学讲“人不可以混天”,不以人德为天道,反对将人的意识强加于天,具有区分天人,即区分主观和客观的意义。但在他看来,易学的主旨不在于分,而在于合,是对天道人事的一种全面把握。其在《易说》中明确指出:
; 天人不须强分。《易》言天道,则与人事一滚论之;若分则只是薄乎云尔。自然人谋合,盖一体也。人谋之所经画,亦莫非天理。(《易说·系辞下》)
这是说,天道与人道有共同点,所以《周易》将天道同人事统而论之,天道的变化同人谋自然相合,人之经营谋划皆顺从天理,此即天人一体。如果将天道人事强行割裂,那是十分浅薄的见解。
; 因此,张载的的抱负是企图建构一个贯通天人、体用不二的思想体系。一方面要依据天道来规定人道,在天道中蕴含人道的内容;另一方面要依据人道来理解天道,在人道中指出天道的义蕴,知天即可以知人,知人即可以知天。所谓“天道即性也,故思知人者不可不知天,能知天斯能知人矣”(《易说·说卦》)。这是的主题,也是张载易学所追求的根本目标。依据这个主题,张载的易学并不脱离天道而孤立地探索人道,也不脱离人道而孤立地探索天道,而是言天必及于人,言人必上溯于天,将世界的统一性看作是一个自明之理,着重于探索天与人之间的关系。
; 然而,这个建构天人合一思想体系的根本目标,同其“天地无心无为”,“天无心,心都在人之心”的理论是相抵牾的。为了坚持自然主义的宇宙理论,必然要主张天地之心;为了坚持人文主义的价值思想,必然主张纲常名教。而为了能够同时满足理论层面和价值层面的双重需要,就必须架起一座沟通天人的理论桥梁。张载不愧为一个独具慧眼的理性思维大师,经过“终日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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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作为宇宙的本体兼有两个方面,所以其表现为一切现象,也都具有两个方面,故说天地人三才“莫不有乾坤之道”。因此,天地人是统一的。又说:;
; 一物两体者,气也。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推行于一),此天之所以参也。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有两则有一,是太极也。若一则有两,有两亦一在;无两亦在一在,然无两则安用一?不以太极,空虚而已,非天参也。(同上)
这是说,太极的内容是气,气乃包含阴阳二气的统一体。此统一体既非一,亦非二,而是一中有两,统一中蕴含着对立,两中有一,对立中又蕴含着统一,所以说“此天之所以参也。”因其对立,所以其变化的过程总是一阴一阳,一聚一散,一屈一伸,相互推移,此即“两故化”,“推行有渐为化”;但此种推移,并非毫无联系,绝对分离,而是相互依存,结为一体,所以自注说“推行于”。因其统一,所以其变化的根源神妙莫测,此即“一故神”,“合一不测为神”;但此一并非单一,而是一中含两,所以自注又说“两在故不测”。这就以“天之所以参”亦即对立统一的观点考察了气运动变化的性质及其根本法则。张载认为,此参既是天之性,也是人之性。他说:“地所以两,分刚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参,一太极两仪而象之,性也”(同上)。刚柔男女之分,取法于地之两;太极两仪之性,取象于天之参。两仪指阴阳二气。太极为一,两仪为二,合而为三,故取象于天参。又说;“参天两地,此但天地之质也。……得天地之最灵为人,故人亦参为性,两为体”(《易说·系辞上》)。由于天与人皆以
参为性,所以“天人不须强分”,皆以“一物两体”之太极作为自己的本体,遵循共同的变化法则和规律,所谓“万物虽多,其实一物无无阴阳者,是以知天地变化,二端而已”(《正蒙·太和》)。二端即一中含两,两中有一,乃阴阳两个方面的对立统一。
; 最后,提出“太和”范畴,用来指称道体,说明天人整体的最高和谐。张载在其晚年著作《正蒙》中,以《太和》作为首篇,一开头便提出了“太和所谓道”的命题。他说:
; 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细组、相荡、胜负、屈伸之始。其, 来也几微易简,其究也广大坚固。……不如野马、氤氲,不足谓之太和。语道者知此,谓之知道。学《易》者知此,谓之见《易》。不如是,虽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称也已。
“太和”二词出于《易传》乾坤《彖》文:“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太和,即最高的和谐。是说,万物因天道之变化,各得其应有的本性和寿命;能够保全天时节气的变化及其和谐,则万物皆受其利。是以“保合太和”作为最高的价值理想。张载本此,以气处于最高的和谐状态为“太和”,以此代替“太极”范畴来指称道体,道指气化的过程。在气化过程中,阴阳二气处于高度和谐的最佳状态,此即“太和所谓道”。张载认为,此境地中,涵有
阳气清轻而上升,阴气重浊而下降,阳动阴静相互召感的本性。有此本性,方产生相互吸引、相互推荡、相互胜负、相互屈伸等运动形式。此种变化过程,开始细微而简易,终究则成为广大而坚固,即成为万事万物运动变化的形式。这就是《周易》所说的变易之道。在张载看来,由于有太和纲组之道,方展现出千姿百态、繁花似锦的世界,方有天地人的整体和谐,呈现一种蓬蓬勃勃的盎然生机。王夫之在《张子正蒙注》中,对张载以太和指称道体作了高度评价。他指出:
; 太和,和之至也。道者,天地人物之通理,即所谓太极也。阴阳异撰,而其氤氲于太虚之中,而不相悖害,浑沦无间,和之至也。未有形器之先,本无不和;既有形器之后,其和不失,故曰太和。(《太和篇注》)
; 《大易》之蕴,唯张子所见,深切著明,尽三才之撰以体太极之诚,圣人复起,不能易也。(《大易篇注》)
这是认为,张载以“太和”为道体,乃贯通天地人物之通理,它既表示天道气化万物的本性和自然过程,也与人的价值理想息息相通,此即“尽三才之撰以体太极之诚”。所以“性与天道合一”,天之性即人之性,生成覆帱之天,天道即仁义礼智之人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非仁也”,“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正蒙·诚明》),“天人不须强分”,天人合一,万物一体,整个世界处于一种高度和谐之中。这样,张载终于建立起了一个合天人、兼体用的理论体系,为思想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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