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王龙溪的一念工夫论

时间:2020-08-26 16:39:08 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

明儒王龙溪的一念工夫论

  摘要:“念”是王龙溪思想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观念,基于“本念”与“欲念”、“正念”与“邪念”的区分,龙溪晚年反复强调的一念工夫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当“念”作为本念与正念时,一念之微的工夫便基本上相当于心体立根的先天正心之学,这时作为良知心体直接发动之端倪与萌芽的“一念之微”,龙溪又称之为“几”,一念工夫于是相应展开为“知几”、“庶几”与“审几”的工夫;当“念”作为欲念与邪念时,一念之微的工夫便相当于后天的诚意工夫。但由于“念”构成意的最小单位和瞬时状态,较之一般意义上的诚意工夫,用力于一念之微的诚意工夫又更为深邃绵密。因此,作为一体两套的完整的致良知工夫论,龙溪的一念工夫不仅在自己的思想系统内统合了用力于良知心体的先天正心工夫和用力于经验意识的后天诚意工夫,更使王xx以诚意为中心的致良知工夫论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

  关键词:念 意 良知 几 正心 诚意

  王龙溪(名畿,字汝中,号龙溪,1498-1583)是中晚明阳明学发展的核心人物,对日本阳明学的形成与发展也有重要意义。I龙溪整个致良知工夫论包括先天正心之学和有关一念之微的论说。对于龙溪的先天学,笔者已有专门讨论。II在此基础上,本文将进一步探讨龙溪的一念工夫论,以求对其致良知工夫论有一较为全面与深入的把握。

  一、 引论

  在阳明的论学问答中处已有数处提到“念”这一观念,如《答顾东桥书》中有云:

  夫良知之于节目时变,犹规矩尺度之于方圆长短也。节目时变之不可预定,犹方圆长短之不可胜穷也。故规矩诚立,则不可欺以方圆,而天下之方圆不可胜用矣;尺度诚陈,则不可欺以长短,而天下之长短不可胜用矣;良知诚致,则不可欺以节目时变,而天下之节目时变不可胜用矣。毫厘千里之谬,不于吾心良知一念之微而察之,亦将何所用其学乎?”III

  从语脉来看,阳明这里的“一念之微”是指良知初发后的细微状态,是一种真诚的意识,不同于一般脱离本心的有善有恶的意念。而在《传习录下》中,阳明与陈九川(字惟濬,号明水,1494-1562)还专门讨论过“念”的问题:

  九川(陈明水)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觉扰扰,如何?”先生(阳明)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曰:“当自有无念时否?”先生曰:“实无无念时。”曰:“如此却如何言静?”曰:“静未尝不动,动未尝不静。戒慎恐惧即是念,何分动静?”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曰:“无欲故静,是‘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其本体也。戒惧之念是活泼泼地。此是天机不息处,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体之念,即是私念。IV

  此处的“戒惧之念”和上述“一念之微”一样,都是作为良知心体的直接发用,也就是阳明所谓的“本体之念”,而脱离了良知心体的经验意识,则即是所谓“私念”。另外,阳明在《传习录下》答黄直(字以方,嘉靖二年进士)问时,还有“念念致良知”的说法:

  人心是天渊。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无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V

  不过,尽管在阳明的话语中我们已经可以解读出“念”的不同意义,但“念”在阳明处并未成为一个确定的概念,阳明并未经常针对“念”进行讨论,只是在不同的语境下使“念”自然连带出相关的涵义。但龙溪对阳明心中隐含的意思显然深有体会,在通行的整部《王龙溪先生全集》中,“一念之微”、“一念之初机”、“一念独知之微”、“一念之良”以及“一念独知”等围绕“一念”的说法,至少有八十多处,其中尤以“一念之微”(或“一念入微”)的说法最为频繁。嘉靖四十三年(1564)甲子,六十七岁的龙溪在所作《书顾海阳卷》中指出:

  古人之学,惟在理会性情。性情者,心之体用,寂感之则也。然欲理会性情,非可以制于中而矫饰于外,其要存乎一念之微。人心本自中和,一念者,寂感之机也。致谨于一念之微,则自无所偏倚,无所乖戾,中和由此而出。中则性定,和则情顺,大本立而达道行,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以收位育之全功,圣学之的也。VI

  隆庆三年(1569)已巳夏,七十二岁的龙溪应曾同亨(号见台)之邀聚会武林(杭州),在临别时,曾见台提出了有关“有念无念”的问题,龙溪回答说:

  念不可以有无言。念者,心之用,所谓见在心也。缘起境集,此念常寂,未尝有也,有则滞矣。缘息境空,此念常惺,未尝无也,无则槁矣。克念谓之胜,妄念谓之狂。圣狂之分,克与妄之间而已。千古圣学,惟在察诸一念之微,故曰一念万年,此精一之传也。VII

  而在八十岁时写给李渐庵的两封书信中,龙溪同样提到了要从一念入微处作工夫。龙溪在《答李渐庵》第一书中说:

  《易》曰:贞吉悔亡,悔生于动。自信良知,直心而发,天则在我,是谓贞吉而悔亡。譬之日月之明,自然往来,未尝有所动也。才涉安排,即为憧憧。万起万灭,众欲相引而来,是为朋从尔思,非自然之往来也。试于默作反观时,密加体究,动与不动,只从一念入微处决之,此乃本心寂然之灵枢,非可以意识承领而得也。VIII

  在《答李渐庵》第二书中,龙溪又说:

  吾人此生干当,无巧说,无多术,只从一念入微处讨生死,全体精神打并归一,看他起处,看他落处。精专凝定,不复知有其他。此念绵密,道力胜于业力,习气自无从而入,杂念自无从而生。此是端本澄源第一义,所谓宗要也。IX

  相似的例子还有很多,且龙溪在晚年与友人的中,几乎每封信中都有强调从一念之微处用功的说法,我们在此不必赘引。现在的问题是,龙溪既然自觉地将“念”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加以使用,那么,“念”在龙溪处究竟有何涵义?并且,龙溪既然认为“千古圣学,惟在察诸一念之微”,将从一念入微处作工夫视为“端本澄源第一义”的“宗要”以及良知作用的“自然之往来”,那么,龙溪的一念工夫与其先天正心之学又构成何种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