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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杰拉德《崩溃》中的“垮掉一代”形象分析
摘要: 《崩溃》是菲茨杰拉德晚年的自传性随笔集,在这部作品中菲茨杰拉德深刻地描述了自己的孤独和绝望。相比于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作品,《崩溃》在“垮掉一代”形象的表现上更加直接、真实。结合菲茨杰拉德自身的经历,将有助于更加准确地把握“垮掉一代”的精神实质及产生的原因。
关键词:《崩溃》、“垮掉一代”、齐奥朗、F·S·菲茨杰拉德
法国思想家齐奥朗曾言:如果不是《崩溃》,菲茨杰拉德不过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相较于F·S·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作品,例如《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末代大亨》等,《崩溃》或许是最不受人关注的菲茨杰拉德作品。然而正是这样一部作品,却被齐奥朗视为是菲茨杰拉德最为重要的作品。如果不是齐奥朗高估了它,那便是多数读者低估了它。它到底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呢?让我们带着疑问共同走入菲茨杰拉德的《崩溃》之中。
一、菲茨杰拉德的崩溃
“毫无疑问,人生是一个崩溃的过程,不过那些造成其戏剧性场面的打击――巨大突然的,来自外部的,或看似来自外部的打击――你记得它们,你归咎它们,在脆弱的时刻,向朋友们倾诉它们,它们不会突然显示它们的效果。另一种打击来自于内心――你感觉到时,已经晚了,无能为力了,你终将意识到在有些事情上你再也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在《崩溃》的开篇,菲茨杰拉德便表现出一种深深的无奈,甚至是绝望,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能够重获成功。失败,对于菲茨杰拉德来说,是一个最为恐怖的词语。同时,也是一个令他难以呼吸的真理。是的,他将一直失败下去,永远无法触摸到他曾有过的巨大的辉煌的成功。
菲茨杰拉德的一生,是一个不断追求成功的一生。他从未试想过失败,因而当失败来袭时,他毫无准备,措手不及,最终一败涂地。但是,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悲剧。自年轻时起,他便被一种单一的痴迷所支配:成为一个成功的文人。是的,他做到了。他经历过真正的荣耀,也经历过声名狼藉。金钱始终纠缠着他:他想要赚钱,而且无羞耻地谈论金钱。无论是在书信中,在他的笔记中,他谈论的始终是钱。在阅读《崩溃》的过程中,不禁令人怀疑,菲茨杰拉德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个商人。对于一个热爱菲茨杰拉德的读者来说,显然不希望看到菲茨杰拉德的这一面。但是,没有这一面,我们所看到的菲茨杰拉德只是我们想象中的菲茨杰拉德,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菲茨杰拉德迷恋金钱,并没有什么值得厚非的地方。相较于里尔克的超然,菲茨杰拉德反而更加真实,更加值得同情。他的成功只是一种舍近求远的成功,一种意识的日蚀。然而,更加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在绝望的深渊中,菲茨杰拉德仍旧没有觉醒过来,他仍旧在渴望商业上的成功,渴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很多人将菲茨杰拉德的失败归咎于他的妻子泽尔塔,泽尔塔一直被描述成一个挥霍无度的女人。红颜祸水,一直是男权社会的典型逻辑。从最近披露的文献来看,泽尔塔又是一个替脆弱丈夫被黑锅的无辜女性。1935年至1936年期间,是菲茨杰拉德的危机之年,他的事业陷入了停滞,他写的东西没有要,他的奢侈生活维持不下去了,更加糟糕的是他的妻子发疯了。菲茨杰拉德曾这样描述此前的生活“七年的浪费,七年的悲剧”。在这七年之中,他沉溺于每一种奢侈,正是这些奢侈耗尽了他,如同幽灵的欲望附着着他。在这种情况下,悲剧是不可避免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菲茨杰拉德曾这样评价自己的妻子,一个病人,而不是一个人。然而,菲茨杰拉德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病人呢。菲茨杰拉德,一个生活在成功之醉梦中的人,一个不惜代价想要快乐的人,一个渴望成为首屈一指作家的人,一个真正的病人。命运的残酷,在菲茨杰拉德的身上,表现为一种清醒,或者说菲茨杰拉德本来具有一种清醒地天赋,只是他始终让自己沉睡,让自己麻木,但是他无法逃避清醒的命运。失败,让他醒了过来,他发现在他的清醒中充满了恐怖,这种清醒的恐怖彻底淹没了他。
二、菲茨杰拉德与“垮掉一代”
“过去之中我自己的快乐时常达到这样一种狂喜,我无法分享它,即便是同我最为亲密的人,但不得不走出去在安静的大街与小巷,带着它的碎片提炼成书中的一小行字――我认为我的快乐,或自欺欺人的天赋,或随你怎么说,是一个例外。它不是自然之物而不是非自然的――和“繁荣”一样是非自然的;我最近的体验平行于“繁荣”终结横扫全国的绝望浪潮”。在《崩溃》中,菲茨杰拉德仍旧表现出一种自鸣得意,他自视为“迷惘一代”的表率或是将自己的危机解释为一种飞来横祸。然而,真相绝非如此简单。他的危机不是一个偶然的危机,而是一个时代的危机。因此,《崩溃》所能够提供的启示,不仅仅是文学上的启示,还包括文学史及历史启示。如果将视线拉长,将看到菲茨杰拉德是第一个“垮掉一代”。他的绝望和“垮掉一代”的绝望是平行的。
“现在恐怖来了如一场暴风雨――假如这夜预示的是死后之夜――假如其后的全部都是一种永恒的颤抖,在一个深渊的边缘,用一切本卑鄙邪恶的事物激励人前进而世界的卑鄙与邪恶举目可见。没有选择,没有出路,没有希望――只有肮脏的及“半死不活”的无尽重复。或者永远忍受,可能,生活一开始就进退维谷。现在我是一个幽灵钟正好敲了四下。”在经历失败后,事实上并非是致命性的打击,菲茨杰拉德垮掉了,一方面他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另一方面他严重的酗酒。对于失眠,菲茨杰拉德表现出极大的抗拒,然而失眠并非总是坏的。失眠照亮了他人生的僵局,只是他不愿意清醒地去面对这样的人生。他徒劳地试图逃脱这种体验,最后他被这种体验给压碎了。夜晚的宇宙如同一种绝对在他的面前升起,而他却无法像一个形而上学者那样进入到任何形而上学之中。他被迫地朝向它,却没有做好丝毫的准备。
菲茨杰拉德的体验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垮掉一代”的体验,在遭遇这些体验时,每个人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的确,除了神秘主义者或受制于宏大激情的人,谁会去做这样的准备。正因为如此,整整一代人垮掉了,整整一代人在毒品中寻找沉睡。清醒是可怕的,即便在不眠是一种获得知识的实际,或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手段,但它仍旧是一种浓缩的灾难。
“我想要绝对的安静思考出为何我会产生一种趋向于悲伤的悲哀态度,一种趋向于忧郁的忧郁态度,一种趋向于悲剧的悲剧态度――为何我变成了我所恐惧的或同情的对象。”“如今对一个沉沦之人的标准疗法是去思考那些实际的穷困或身体之痛――对于普遍的忧郁这是一种全天候的祝福,对于每一个人都是相当适合的日常忠告。但在凌晨三点,一个被遗忘的包裹和死刑同样悲惨重要,而治疗失效了――而在一个真正的灵魂之黑夜里总是凌晨三点日复一日。”他并非没有想过自救,然而日常真理在“真正的灵魂之黑夜”中是无效的。最终,他只能诅咒那样的夜晚,认定它同他的失败有关,否定它作为知识的全部价值。他的悲剧,正在于他拥有帕斯卡式的体验却没有帕斯卡式的灵魂。如同所有垮掉的人,他恐惧深入自己,冒险的颤抖让他无法前进一步。然而宿命不停地驱使他向前,尽管他极力抗拒将自己的存在延展至它的极限,他最终还是达到了这种极限。他所获得的极端,远非是一种完美的结果,而是一种崩溃灵魂的表现:它是无尽缺憾的,消极的。
《崩溃》是一个病人的文本,如同此后所有被标签为“垮掉一代”的文学作品,它深刻地描述了垮掉一代的心理病症。“垮掉一代”是生病的一代,他们无法控制内心的紧张和矛盾。在面对自己的深渊时,他们都无法绕过去,最终堕入虚无之中。从虚无中来,回到虚无中去,这是每个人都难以逃脱的宿命。然而,总会有一些人想要摆脱这个宿命。财富、名望、权力及永生都是想要摆脱这个宿命的途径,然而古往今来有谁真正实现了呢?对抗虚无,是得不到拯救的。因为拯救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菲茨杰拉德根本不相信这一点,作为一个病人,他在状态之中意识他的状态,他悲伤地悲伤,忧郁地忧郁,他悲剧地拥护,悲剧地体验,所有的悲剧。他只是主观的,只有主观。成为病人就是同自己完全一致。
三、非救赎伦理学
命运是残酷的,如果菲茨杰拉德晚出生二十年,或是多活二十年,他必将是垮掉一代中的佼佼者,美国文学史上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从《崩溃》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垮掉的一代”是绝望的,但并非是消极的。事实上,他们比普通人更加积极地自救,一次又一次的自救让他们陷入更加绝望之中。在危机中幸存的菲茨杰拉德并没有深刻地反思自己失败的原因,也没有反思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作为一个“自怜”专家,他滥用自怜保护自己,虽然得以幸存下来,但是自怜遮蔽了他的理性,让他无法抑郁沉思自己的痛苦,那是一种来自于生命力的警报,来自能量的反作用,同时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本能的一种哀伤伪装。菲茨杰拉德幸存了下来,但是他并未真正超越失败。他仍旧希望 “在徒劳无功与必要一击;在注定失败与决心成功”间找到一个平衡。他的存在,在他看来,将继续它的过程“如同一支从虚无射向虚无的箭,只有地心引力才能最终将它带到地面。”这是一种断断续续地骄傲,一种偶然的骄傲,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他想要回归,想要恢复同人类的关系,想要在世俗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为此,他需要一个微笑的面具。
“一个微笑――啊,我会给自己一个微笑。我仍旧带着那样的微笑在工作。那个微笑结合了一流酒店经理的微笑,一个社会老滑头的微笑,一个接待日校长的微笑,一个黑人电梯工的微笑……一个训练有素护士的微笑,她刚好得了一个新工作,一个封面女郎初次上版面的微笑,一个满怀希望的临时演员在照相机前一闪而过的微笑……”然而这样一个面具,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想要得到这样一个面具,意味着他必须要再度去追求成功。在构思了一种冷酷的真理后,菲茨杰拉德再度出发前往好莱坞去寻找成功。事实上,他已经不再相信成功了。如果他意识到这一点,在最后的几年内,不再渴望任何东西,同自己的深渊妥协、同自己的神经症妥协,或许他将恢复过来。他会感到,根本不值得为刚刚的遭遇而垮掉。由此,他发现一种非救赎的伦理学。
在经历了一场帕斯卡式的体验后,菲茨杰拉德仍旧是那个写《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菲茨杰拉德,他在精神上并没有显著的转变,他仍旧渴望成功,这种至死不渝的热望,构成了菲茨杰拉德精神的实质。成功是他唯一的救赎,而这个救赎却迟迟没有到来。为什么他不愿意接受失败,接受失败的精神价值。他总是在失败中挣扎,他是成功的受害者,谈不上有丝毫的英雄气概。他仿佛生活在一场梦里,在这梦里,他无法感知到一种外部的绝对,也无法去反抗,或是屈服。他不断地重复单调无聊的生活,最后他瞥见了真理,让他无法呼吸的真理。由此,他清醒了,他感到巨大的恐惧,他想要撤退回梦里,但是无论怎样努力也回不去了。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种灾难,一种令他无法安慰自己的灾难。
参考文献:
[1] 程锡麟、王安:《当代西方菲茨杰拉德研究综述》,《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10年第2期。
[2] 陈爱华:《承前启后:国外八十年代菲茨杰拉德研究》,《世界文学评论》,2010年第2期。
[3] 李磊:《消费文化导演的现代悲剧――解析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里的主人公》,《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4期。
[4] 张一兵:《消费意识形态:符码操控中的真实之死――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解读》,《江汉论坛》,2008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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