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在全球化中的位置
虽然我们生活在“一个普遍价值和制度逐渐在地缘政治多极化和文化多元化意义上演进的世界”,[1](中文版自序)但是民族仍然是当代世界的主要制度。对于国家来说,在前全球化时期的最大忧患是担心被看得见的敌人所消失,而在全球化时期的最大忧患是担心被看不见的全球力量淘汰出局。全球化是对地域国家的超越。全球机制化、制度化是全球化的重要表现,也是对国家及其边界的超越。全球化的不断上扬,势必孜孜不倦地寻求全球政治空间。“我们正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旧政治空间那种坚定不移的确定性正让位于新的、但仍然只是部分可辨的制约性与可能性”。[1](第11页)全球化对国家的挑战及其解决方式,将是全球化进程中的核心问题之一,也是21世纪国家发展中必然面对的问题。但是,国家不应把全球化视为一个被动接受的过程,而应视为积极参与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国家的理性起决定性的作用。在全球化时代,只有适应并正确应对的国家才能生存与发展。关键之点是,国家必须明确知道自己在全球化中的位置,包括优势与劣势,以便扬长避短、趋利避害。随着新世纪、新千年的开始,国家应当扮演一个新的角色。全球化是国家面临的最严峻的课题。全球化意味着对国界的不断跨越、全球制度化进程的不断加速和跨国力量及次国家力量的不断膨胀。就全球化这一客观进程而言,国家处于应战的被动地位,难以防止国家权力向上、向下的转移。与此同时,国家在这一客观进程中又具有不可替代的独特地位,扮演着主动策划者与基础性角色。
从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和会到20世纪,民族国家体制从欧洲走向全世界,但是,民族国家的生存方式是相对封闭的,边界、主权使国家成了“围城”。几百年来,世界生产方力的发展不断地冲击国家这一“围城”,而国家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及至以经济全球化为核心的全球化大潮酿成,人类发展的局部性与封闭性正走向终结,封闭性的民族国家形式远远不能适应世界生产力突飞猛进所造成的经济全球化的世界形势,也不能适应在许多方面必须进行全球治理的世界形势,两者的矛盾终于揭开了盖子,国家面临巨大的挑战,既有外在的挑战,又有内在的挑战,不得不作出新的选择。
全球化的大趋势正在迅速改变着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统一在民族国家内的状况,使国家与全球社会的相互依存性越来越大,全球化对国家的冲击表现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诸方面,但在政治层面最具挑战性,其影响集中投射在国家主权上,严重地侵蚀和弱化国家主权,国家自主性受到严峻的考验。
一
主权是民族国家特有的本属性和固有的排他性权力。从本源上和本质上来说,主权具有至高无上的特性。黑格尔认为主权代表国家富有生命力的统一。国家凭借主权可以以最高权威和独立自主的方式处理它的一切内部事务和外部事务,不受其他国家、实体或力量的干涉和影响。主权的属性有内外之分,即对内主权——国家的最高政治统治权和对外主权——国家的对外独立权。对内主权是国内社会的垂直权力关系,对外主权则是国际社会主权间的水平关系,后者从来就是一种受到相互制约的平等关系。为了在良好的国际关系发展中获取国家最大利益,国家行使主权需要自我克制和控制,以便与国际社会和其他国家保持平衡。对内主权和对外主权是国家立于世界之林的命脉所系,也是现代国际关系活动的基础和准则。主权是一定历史环境的产物,是以世界民族国家体制的存在为客观基础的,民族国家及其形成的国际社会依然是当代的显著特征,在可预计的将来,它们不会显露出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征兆。但是,主权既然是历史的产物,也必然随着历史进程而演化,必然与变动中的国际环境相平衡,与变动中的国家利益相适应,换言之,国家的存在及其利益是它在主权问题上选择的内在动力,国际环境嬗变是这种选择的外在动力,这意味着主权的特性、地位和作用在国际关系的发展进程中会不断发生变化。在当前的国际关系转型时期,这种变化尤其明显,具有典型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