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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舒曼文化合流理论的反思与建构
论文摘要:舒曼的文化合流理论是最具代表性的第二语言获得研究理论之一。从阐释学的理论角度出发,重释并建构文化合流理论的元理论问题,证明文化合流理论对于第二语言获得的合理性,并从交往行为理论的角度出发,指出良好的语言交往环境的建构能够促进文化合流。
论文关键词:文化合流;阐释学;交往行为理论
第二语言学习理论主要研究语言学习的心理过程与学习规律,是一门跨学科的理论。在语言获得的研究中,经历了从“教”到“学”的理论和实践研究重心的转移。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把“教”放在主导地位,重视语言教学理论的研究。20世纪50年代以来,对语言学习理论的研究才开始受到应有的关注,第二语言的学习理论开始成为研究的热点,并出现了许多有影响的理论和假说。其中舒曼(Schu—mann)的“文化合流理论”是最具影响力的第二语言学习的研究理论之一,它享有与乔姆斯基的“语言习得机制”假说、克拉申的“语言监控模式”假说、塞林格的“中介语”理论等著名的第二语言习得理论模式同等重要的地位。但与这些第二语言学习理论不同,舒曼把“文化认同”作为第二语言获得的着力点,认为这一因素对第二语言的获得极其重要。文化合流的第二语言获得理论顺应了当前全球化的趋势,因而获得了广泛的关注,为此,非常有必要在更深的层次上探讨这一理论。此外,由于文化合流是在心理语言学背景下诞生的新兴的、跨学科研究领域,以往的研究主要是从社会环境和个人的心理因素的心理学实证研究出发来研究文化合流理论。本文从阐释学这一角度论述这一获得理论的合理性,并且从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出发论述良好的交往环境能促进第二语言获得的研究。
一、对文化合流理论的争议与反思
舒曼在1978年提出了文化合流理论。文化合流是指一种逐渐适应新的文化的过程。这一模式的中心命题是:第二语言的获得是文化合流的一个方面,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文化与第二文化合流多少决定了一个人获得第二语言的成败,也就是说,文化合流理论强调的是第二语言获得是由学习者与所学语言的文化之间的社会及心理距离所决定的——距离越近,学习者的学习愈成功,反之亦然。文化合流理论力图说明在第二语言获得过程中,对第二文化的认同感对于语言获得的关键作用。第二语言的教学实践也证明了如果学习者对于第二文化有崇拜感、亲近感和认同感,他就越容易获得第二语言。
自文化合流语言获得理论提出以来,尽管其实践效果和影响是有目共睹的,但争议也是颇多的。例如,有的学者从心理学的角度驳斥了这一理论,认为其并没有说明第二语言规则是如何在大脑内部建立的,学习者综合各种语言信息的机制是如何运作的,也就是说,该理论未能进一步解释第二语言知识是怎样在“黑箱”中被内化和吸收的,即输入是怎样变成摄入的,然后又是怎样进入学习者现存的中介语系统而改变中介语知识结构的。诚然,文化合流理论缺乏对大脑的语言学习规则的深入的实证研究,但文化合流理论避开这一复杂心理现象的说明是有客观理由的。
心理学是植根于经验和假设的实证研究,尽管实证研究极其重要,但实证研究往往是带着某种先人为主的理论指导的研究,或以验证某种假设为目的的研究,不仅如此,其结果常常与理论并不相符或与假设并不相关,使研究陷入困境。例如,关于双语者的语言是如何在大脑中表征的探讨,就遇到类似的困难。问题就在于实证研究是基于一些自以为是“不言自明的理论和假设”而操作的,而这些理论恰恰最值得反思。也许舒曼正是意识到用实证的方式来研究大脑的运行规则会有诸多的“未知”,毕竟这些关于人的大脑处理信息的规则是不可感的,即使是可感的,你也无法确认你的可感是否与他人相同。所以,对于文化合流是如何通过大脑的规则运行影响第二语言学习及学习者如何综合语言信息,舒曼并未作出任何阐述。他的这一做法给予人们的启示是某些研究,尤其是关于大脑的心理学问题也许是无法从实证科学研究中得到确切的结果的,或许某些人文科学的问题如文化合流的问题,可以应用人文科学的方法即寻求元理论性的问题得到深刻的揭示。
除此之外,与第二语言学习更为密切相关的是,有些学者指出它不适于课堂学习模式,因为这种模式是一种强调学习者深入到第二国自然习得第二语言的模式,而非本国的课堂教学.不可否认,对于与第二语言文化的心理距离,当然是深入到第二语言学习的国家而能够更加的接近。但这种学习语言的条件并非所有第二语言的学习者都能够实现,所以只能在第二语言的学习过程中尽量创设这一条件。许多课堂教学实践证明,文化的导入无疑比拒绝渗入任何第二语言文化去学习语言要有效的多,尽管没有深入第二语言国家学习语言有效。正像舒曼所指出的那样,心理距离决定了第二语言学习的成功与否,只要是能够让第二语言学习者与第二语言文化的距离趋近,就能够有效地促进第二语言的学习,并非只能通过深入第二语言国家才能实现文化合流。为此,在第二语言学习的课堂要尽量导入相关的文化因素,建构良好的语言学习环境,让第二语言学习者对第二语言具有良好的学习动机,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文化合流,更好地取得第二语言学习的效果。
可以看出,对于文化合流理论的争议主要集中在3个方面。其一,是针对文化合流的理论问题:如果不能从心理学的角度对这一模式进行论证,人文科学的方法是否能够迎难而上?其二,文化合流理论的适用范围问题:如果没有条件深入到第二语言国家内学习语言,文化合流是否可能?其三,如果文化合流可能,如何才能加强文化合流,从而能更好地促进第二语言的学习?以下就这3个相互关联的方面进行论述。
二、文化合流的元理论建构:阐释学视角
对于第一个争议的问题,从人文科学的角度来研究文化合流理论的深层次问题似乎要轻松得多。因为语言和人文学科关系密切,语言对于人文学科来说具有本源性的意义,一切人文学科的问题都要到语言里去寻求答案,反过来,人文学科又为研究语言提供方法。阐释学就是一门与语言联系紧密的学科。很多人认为阐释学与语言的联系是在语言学转向之后的事,然而阐释学从来都是与语言联系在一起的。阐释学的演变尽管历史久远并数易其貌,但始终与语言相伴而行。施莱尔马赫曾指出,在阐释学中所预设的一切问题都是语言的问题。第二语言获得与语言,或者更确切地说,与语言的理解是分不开的,研究它当然离不开阐释学。阐释学为研究文化合流理论的合理性提供了极强的元理论支撑。
首先,第二语言的获得离不开理解,因为理解的可能性为第二语言的获得提供了信心。早在古希腊时代,亚里士多德就认为,语言是思想符号,虽然语言存在差异,但是所有思想是一致的,理解还是可能的。到了中世纪,人们认为具有一种普遍的,独立于任何语言外壳的思维内核“精神语言”。教父思想的集大成者奥古斯丁为了反驳怀疑论者皮罗的“一切都可以怀疑”的观点,提出至少“我活着,我存在,我理解”还是不能怀疑的。即使是现今,也不乏持这种观点的人,最为典型的就是著名语言学家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这些观点为第二语言的获得、世界文化合流及人类的相互理解提供了理论上的信心。更为重要的是,阐释学是一种理解世界(把世界作为一个篇章进行理解)的理论。阐释学提出理解不是一种认识模式,也不是一种行动模式,而是此在的原始性的实在形式和根本活动,人的一生就是以理解这一方式生活的。所以说它是普遍适用的,也就是说,阐释学的原则对于人类的各个方面普遍适用。从这个意义上说,阐释学原则也适合于研究在第二语言获得中有什么样的理解活动发生以及如何促进这种理解活动。
阐释学认为,人是理解的动物,只要活着,就会拥有一定的自我理解和理解世界的能力,缩小间距,即人具有去远、定位、去陌生化、把世界周围化的,从而把自己融入一个更大的世界中去的能力。所谓“间距”,其本质是指理解者与对象之间的差异。如果没有差异,理解就成为不必要——差异产生理解。间距是一切理解的前提,因为间距的存在,理解才成为需要。在第二语言获得过程当中,间距主要表现为心理间距、语言间距、文化间距。从根本上说,这些间距的存在使第二语言的获得成为必要,但是同时也成为第二语言获得的障碍。从这一意义上说,第二语言获得也属于“在世之在”——人的理解活动的一种形式,为此,理解中所发生的一切基本活动,必然也发生在第二语言获得当中。
那么在第二语言的获得中,发生了什么样的理解活动,间距是如何被缩小的呢?正像海德格尔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常常是已经归属于特定的“传统”,因而被抛入到一定的成见之中。无论怎样的理解都总是以成见为立足点,都以成见开始。但是面向未来,我们一面筹划自己存在的可能性,一面以过去为现在的媒介,自觉地跨越间距,将过去的“真理要求”适用于现在的修正。这就是伽达默尔提出的“视域融合”——即将过去的视野和现在的视野相融合,结合事件的真理会在更高的层次实现。视域融合对于经验是开放的,也说明理解是具有创造性的。通过这种视域融合,并不一定最终能够到达“绝对真理”。根据每一次的历史状况,自我理性的完结性会不断地被打破,这是理解的不尽源泉。
由此可见,正是因为视域融合,第二语言学习者与第二语言文化的接触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说,文化合流与第二语言的学习过程相伴相随,即使没有深入到第二语言国家,文化合流同样也是可能的。理解作为此在的根本存在方式,不管学习者是否意识到,理解活动确实在发生;而第二语言初学者又必然是带着本国文化“成见”的人,所以在第二语言获得过程中即理解过程中,本族文化是敞开的,第二语言文化对第二语言学习者本国文化成见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形成新的“成见”,在新一轮的交流学习中充当理解的立脚点。此时的状况又会成为新一轮学习的源泉,即语言的基础。如此这般,视域融合不断发生,理解不断循环,即第二语言学习者以及所在国成员的成见都发生了改变。经过这样的视域融合,第二语言学习者实现了本族文化和第二语言文化的合流。这是第二语言学习和获得的必然趋势,即使在课堂教学上,文化合流也不可避免。
可见,从阐释学的角度出发,文化合流理论的元理论问题得到深刻的剖析:第二语言学习同时是理解活动,在学习过程中,第一语言文化与第二语言文化不断发生视域融合,文化合流必然发生,为此,即使是非第二语言国家,文化合流也是可能的,这是第二语言学习的起点也是归宿。
三、良好的语言交往环境的建构:交往行为理论视角
如前所述,文化合流贯穿了整个第二语言的学习过程。舒曼提出,文化合流程度的大小有赖于第二语言学习者自身对第二语言文化归附动机的强弱,更详细地说,第二语言获得是由学习者与所学语言的文化之间的社会及心理距离所决定的,距离越近,第二语言越易获得。可见,第二语言学习者与第二语言文化的社会距离以及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心理因素在第二语言学习中具有重要作用。这是因为,决定社会距离的各种社会因素可以影响学习者的动机、对目的语及其社团的态度、目的语输入的品质和数量以及总体学习环境的优劣。能带来“优质的”学习环境以及质和量均合乎要求的目的语输入的社会因素应具有以下特征“学习者与目的语社团互视社会平等,并均希望前者被后者同化;两社团自我封闭性小;学习者社团规模不大且缺乏凝聚性;两社团的文化冲突不大;两社团对彼此有好感;学习者社团打算在目的语地区长期居留。若上述各社会变量呈现出相反的特征,如当学习者社团自视社会地位优越或低贱时,“劣质的”学习环境便会产生,从而对文化适应和语言获得构成障碍。
同时,舒曼特别提出,在第二语言的课堂教学中,心理因素的作用要强于社会因素。心理因素主要是在社会距离难以确定,即社会因素对文化适应不构成积极的或消极的影响时才发挥作用。所以,在外语教育环境下,学习者不能与目的语社团直接接触,反映两社团关系的社会因素对文化适应的作用变得模糊,学习者个人对目的语及其文化的心理感受,即心理距离的作用可能变得更加突出。这时,如何帮助学习者克服语言和文化震惊,选择合适的学习动机,跨越语言自我的心理屏障便成为外语教育工作者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从以上的论述中不难看出,自然习得第二语言也好,课堂学习第二语言也好,良好的语言交往环境的建构是可以缩短社会距离和改变学习者学习第二语言不良的心理因素的关键,为第二语言学习者提供了主观和客观上的优越条件,增进了文化合流,对第二语言的获得起着关键作用。
当代西方著名思想家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提出,交往是以言语为媒介,通过对话即“话语民主”达到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与“一致”的行为。从这一表述中可以看到,他把交往的最终目的归结为“理解”,他所说的“话语民主”的含义就是指人们展开自由、平等的辩论、对话、商讨并最终达成共识的过程。同时,哈贝马斯认为,真理由共识构成,而共识是人们在没有内外压力和制约下的理想情境中通过交往达成的。人们在交往的过程中会追求一种平等而真诚的人际关系,对这种道德理想的追求先验地存在于语言使用的过程中。所以,他进一步指出,对话必须是基于对话双方的平等、真诚,参与愿望和切合情境的意向性,表达清晰的基础上。
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为构建良好的第二语言学习环境提供了很好的理论基础。根据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争辩(对话)双方必须具有沟通的真诚愿望,这是进一步争辩的立足点。在第二语言学习过程中,第二语言学习者与所在国成员对相互文化的认同,希望互相借鉴交流为第二语言的学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心理准备。参与对话双方必须是平等、自由的,这样的对话才是民主的,才能真正进行下去。参与对话的双方必须能够相互抗衡,因此第二语言学习者应该团结一致,统一起来,让所在国成员与之对话成为需要。对话双方的表达必须是清晰的,如果第二语言学习者与所在国成员的文化相差太远,表达无法清晰顺畅进行,将为平等顺利对话带来障碍。
可以看出,哈贝马斯的语言交往行为理论为如何促进文化合流提供了理论指导:建构良好的语言交往环境能有效缩短第二语言学习的社会距离和改变学习者的不良心理因素,促进文化合流,进而促进第二语言的学习。
四、结语
文化合流理论是一种顺应世界文化大合流时代的第二语言学习模式,它提出,第二语言学习者与第二语言文化的社会距离和心理距离是学习第二语言的关键。它有着诸多的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合理性,对第二语言获得的动力机制以及获得过程中的洋泾浜化现象作出了独到的解释,为习得理论的深入和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尽管如此,文化合流理论也不乏值得商榷的地方。
例如,“社会距离”缺乏客观的测量手段。因为文化合流理论没有规定一个可以衡量社会距离及各社会因素的可信尺度,围绕该理论所进行的实验研究得出的结论往往大相径庭,甚至互相矛盾。研究发现,社会距离与第二语言获得水平之间联系紧密,舒曼模式理论中所列出的社会因素中绝大部分与第二语言获得水平成负相关。按所起作用大小顺序排列,这些因素分别是:社团的态度、社会阶级、凝聚性、打算居留时限、第二语言社团规模、社团的封闭性、对地位的感觉。但也有一些研究得出的结论与舒曼的理论相互冲突。有的研究发现,在社会距离较大时,心理距离与高水平的获得相关,也有的研究发现社会距离与获得发展没有关系。可见由于没有一个可靠的标准,文化合流理论在第二语言学习中的效果检验就显得不够客观。
的确,注重语言学习的外部和主体因素从而带来的文化上的归属很重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学习语言的生理因素并非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它并不能解释为何一个懵懂的儿童,没有文化归属感,没有心理恐惧感,却能迅速有效地学习一门外语。在这一点上,文化合流理论似乎过于实用主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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