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走天下的漂泊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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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走天下的漂泊游子

客走天下的漂泊游子

(一)客游寒士罗隐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1],从春秋战国时起延续至唐朝,入幕、游学一直是士人的常见生活方式,漂泊更是众多寒门士子为了生存和理想而经历过的共同遭遇,他们对漂泊生涯的记录,反映了他们的悲苦命运。
晚唐诗人罗隐虽有过人的才气和学识,但出身不显,朝中又缺乏梯媒,是个典型的寒门士子,他的人生大多在漂泊中度过。首先是进京赶考的旅途奔波。唐末动荡的年代,混乱的社会,也阻挡不了科举及第这个强烈的愿望。“进士及第仍然是晚唐士子外在现实利益的依托,又是其文化心理惯性的精神维持”[2]。大中十二年(858)秋,经多年苦读圣贤书与业诗攻赋后,年轻、充满理想的罗隐踏上了应举之路,从浙江新城动身西去长安,取道长江水路西上。赴京途中,行至江陵渚宫,为江陵节度使白敏中所识。接下来的十余年科举生涯中,大多数时间困居长安,咸通四年(863)曾北游晋州,途中有献孟球诗,题为《途中献晋州孟中丞》(《甲乙集》卷一)。这年冬曾至长沙,有书上湖南观察使于瓌,祈求为他奏一官以养活家口(见《投湖南于常侍启》),类似的干谒游历还有数次。咸通五年落第后,因妻沈氏卒,东归一次。咸通十一年应举,罗隐再度落第。久举不第的生活,使得罗隐一方面心力交瘁,科举之心日淡,另一方面也使他日渐深刻地认识到晚唐王朝的腐朽和科场的黑暗。《广陵秋日酬进士臧濆见寄》中的两句诗——“已知世事真徒尔,纵有心期亦偶然”可说是他这段心情的最好写照。《吴越备史》和《十国春秋》两书的《罗隐传》都记载了他于十举不第后,愤而改名为“隐”,立志隐居的故事。但是深受儒家教育熏陶的罗隐,徘徊在“求名难得又难休”[3]中,即便放弃科举,归隐山林,入世思想也未曾轻易退却。而且迫于生计的压力,他不得不积极寻找另外的生存之路。多方干谒充任幕僚是其选择之一。于是罗隐四处游历幕府,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西至山剑,东至闽浙,南至湘南,北到陕西,历安徽、江苏、河南、江西、山西等十余省。咸通十二年,罗隐任衡阳县主簿,在湖南有将近两年的驻留。乾符元年(875)开始西游大梁(今河南开封),他的《送友人归夷门诗》写道:“三年流落大梁城”。僖宗中和二年(882),罗隐入淮南高骈幕。因高骈惑于求仙,隐赋《后土庙》等诗讥讽。为了逃避追究,他连夜挂帆而去。55岁时入浙江钱鏐幕府进入稳定期前,罗隐还曾远离家乡,前往安徽池州、江西庐山等地隐居过。
同是客游,在盛中唐却与晚唐有着不同的特征。动荡险恶,血刃交加,是晚唐时期社会环境的主要特色,使得唐末士子的羁旅似乎掺和了更多的眼泪和痛苦。当时的统治者,已不像初盛唐那样优礼文人,他们看重的是能处乱世的干材和武将,而不是擅长经学诗艺的一般文人,甚至很多文人会遭受飞来横祸。如李振因久举不第,怨恨朝士,入朱温军幕。一次他对朱全忠说,缙绅之辈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朱笑而从之。于是“全忠聚(裴)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1]这虽然是个极端例子,但也反映了在动乱之世,即使是跻身朝中的官僚也易被轻贱残害,更遑论一般的客游文士了。罗隐这类人的客游遭遇,只会更让人寒心懔懔。而且,罗隐性格孤傲,喜好讥讽,受过他讽刺的幕主与同僚们很少惜才而善待他,于是或者罗隐主动离开一些幕府,或者受到一些幕主或同僚的厌弃驱逐而被迫离去,不断漂泊。幸运的是他最后还能得到钱鏐的重用,晚年得善终。
客游生活中,罗隐受尽羁旅劳累、孤独穷愁之苦,期间也创作了大量风格不一、题材多样的客游诗作。通过这些诗作,我们能比较清晰地观察到罗隐当时的内心世界,进一步了解以他为代表的晚唐寒门士子的生活状态和创作心态。

 

(二)罗隐客游诗的题材与风格
应举、干谒、游幕……使罗隐的社会生活阅历异常丰富,也为他的文学创作创造了良好的条件。罗隐创作的诗篇,十之六七和客游有关。他客游期间创作的诗篇,可权称题材多样、风格不一,又都情思浓郁,感慨深沉,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从内容上看,罗隐客游诗的显著特点之一是内容丰富多彩,涉及面广。就空间描写对象而言,山水、馆驿、寺庙、古迹、亭桥楼阁、诸州风土等诸多类型的事物在罗隐诗作中出现频率较高。如馆驿,就涉及上亭驿、筹笔驿、商於驿、江陵驿、平望驿、黄鹤驿、纪南驿、莲塘驿、彭蠡馆等驿馆,还有驿名不明确的驿站,如“楚驿”。至于寺庙就更多了,有法华寺、华严寺、禅智寺、开元寺、岳麓寺、瓦棺寺、封禅寺、灵山寺、甘露寺、太平寺、湘妃庙、木居士庙、文宣王庙、许由庙、韩信庙、昭明太子庙、青山庙、息夫人庙、段太尉庙、金山僧院等,一些不知名的野寺也入了诗笔。有关墓冢的诗作也不少,如孟浩然墓、杜工部墓、王濬墓、苏小小墓、真娘墓、杜工部墓、燕昭王墓、漂母冢等。几类题材的诗作在罗隐现存的四百九十多首诗中分别占有不小的份量。山水可排忧解愁富有自然美。所谓“智者乐山,仁者乐水”[1],山水还能引发人们许多道德伦理上的感触,古往今来文人骚士大都钟爱山水题材,罗隐也不例外。那些馆驿寺观,分布在祖国大陆的南北东西,大都是诗人曾经行历之所,通过这类题材,我们看到了异彩纷呈的社会生活画面,这是罗隐诗较为引人注目的地方。
罗隐这些以馆驿、寺观、墓冢为审美对象的诗篇,气象萧瑟,色调冷寂,格调低沉,从中分明透射出晚唐衰败气象,而且颇能激发读者的深沉感叹。并且同属一类题材的罗隐诗作,有时还呈现出不同的风貌。以墓冢类题材为例。《孟浩然墓》(《甲乙集》卷三)是一首七言绝句,“数步荒榛接旧蹊,寒江漠漠草凄凄。鹿门黄土无多少,恰到书生塚便低。”前两句呈现给读者的是一派萧条荒瑟之景:后两句则点出主人遭遇的不公,并发出不平感叹:荒景描写形象到位,议论中夹带嘲讽。另一首七绝《王濬墓》(《甲乙集》卷四)则完全是以议论口气出之:“男儿未必尽英雄,但到时来即命通。若使吴都犹王气,将军何处立殊功。”作者对历史、对时世的感悟深刻而独到,具有哲理意蕴,一种假设性的结局,充满新意。对歌妓苏小小墓的题诗则一反唐人之常态,不写带有荒寒气息的事物,词词着色明丽,诸如“好月”、“残花”、“艳冶”、“兰桡”等皆略带脂粉气息花月色彩,这首五言律诗的末尾两句还遥想苏小小当年的艳冶生活。描写另一位名妓真娘墓时,罗隐先刻画了墓地的冷清荒寂:“春草荒坟墓,萋萋向虎丘。”然后视角放大到周围的大环境:“皎镜山泉冷,轻裾海雾秋。”末两句则运用想象手法,描绘真娘死后的优雅生活:“还应伴西子,香径夜深游。”《燕昭王墓》(《甲乙集》补遗卷一)中四句“浮世近来轻骏骨,高台何处有黄金?思量郭隗平生事,不殉昭王是负心。”吊古讽今,言词犀利,直指时世,自己对知音的渴盼之情也展露无遗。这几首诗有对往昔寒士与卑微美女的怜惜,有对他们的蹇厄命运的不平。在对比历史名人的遭遇与现实众多寒士的遭遇中,还有今不如古的愤懑。内容风格虽有差异,但却都能反映罗隐这类诗歌的基本思想内容:反思历史,指摘时弊,抒发愤懑。
另外无论对山水的描绘还是对人物活动场景的描写,罗隐都运用他的慧心和诗才,力图呈现不同的美学风格。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三评说唐人句法时,引用了罗隐景句,如写景:‘春融只恐乾坤醉,水阔深知世界浮。’——《春日湘中题岳麓寺》
清新:‘野色寒来浅,人家乱后稀。’——《秋浦》
绮丽:‘歌绕夜梁珠宛转,舞娇春席雪朦胧。’——《商於驿东望有感》
精绝:‘客帆和雁落,霜叶向人飞。’——《东归途中作》。
罗隐客游诗作风格,呈现出不尽相同的阶段性特征。青壮年期的客游诗作格调昂扬乐观,色彩明丽爽朗,意境雄阔,物象宏大,表现了诗人的自信和抱负。如《登夏州城楼》“万里山河唐土地,千年魂魄晋英雄”一联,跨越时空,何等壮阔;“好脱儒冠从校尉,一投长戟六钧弓”,抒发豪情壮志,英气勃然。再如《夏州胡常侍》:“百尺高台勃勃州,大刀长戟汉诸侯。征鸿过尽边云阔,战马闲来塞草秋”,在咏史中写景,大刀、战马的意象使人联想到边境地区的辽阔,民风的强悍。“国计已推肝胆许,家财不为子孙谋”,洒脱的豪气、远大的抱负、济世的精神使得晚唐诗人罗隐具备了一种盛唐气质。后期的客游诗作,格调大变于前,物象偏于弱小寒孤,情绪低落,色调偏冷,多诉羁旅穷愁孤凄之苦,“泪”、“泣”之类字眼增多。罗隐客游诗作大多属此类。
(三)客游诗中的得失悲欢
从题材和表现领域看,罗隐客游诗中,寄赠、话别、怀乡思人、途中自感身世的题材也较多。这些描述羁旅生活的诗作首先反映了他生活的客游状态。“诗人及文学家们的工作即是解释和阐释意识的内涵,以及人类生活中那千载轮回的悲哀与欢乐所组成的不可避免的经验。”[1]通过这些诗,我们还可以了解罗隐漂泊生涯中的喜怒哀乐,有相同经验的人颇能产生共鸣。南宋阙名《桐江诗话》云:“……罗隐诗,篇篇皆有喜怒哀乐心志去就之语,而卒不离乎一身。故‘许浑千首湿’,人以‘罗隐一生身’为对。”也能说明这一点。
《桐江诗话》中的这句话本来是批评罗隐诗十之八九写自己的得失悲欢、心志去就的,无形中却揭示出罗隐诗歌的重要主题——着重表现唐末士人的得失浮沉,悲欢否泰。尽管罗隐客游时的心态是纷繁复杂的,但都与他应举、下第、游幕等经历及其他的寒微身份密切相关。诗篇中的意旨颇为明显,常见的则是对漂泊不定、老病困穷的羁旅生活状态的悲叹。罗隐称其“心如野鹿迹如萍”[2],感叹“世途多难竟蓬飘”[3],诗中提供给读者的行役画面常是“枥上病骢蹄袅袅,江边废宅路迢迢”[4],黄昏图景是“日晚独登楼上望,马蹄车辙满尘埃”[5],夜晚景象则是“灯短焰烧离鬓,漏转寒更滴旅肠”[6]。这种概括是相当贴切写实的,并无诗中常见的夸张。他对自己的老病穷愁生活状态有着深切感受,常常写入诗文中。
罗隐多病,这深刻影响到他的诗思。粗略统计罗隐诗集,其中描写他“病”的诗作多达近四十首。贫与病又常相联系,互为因果,穷加剧了他的病痛,使得他穷困潦倒,达到“年深旅舍衣裳敝”[7]的程度。长期处在困境之中的人,对时光的流逝,年龄的增长特别敏感,有比较强烈的生命意识。罗隐正是这样,他常意识到自己的衰老,最平常的水边一游,也会让他感悟到“只知事逐眼前去,不觉老从头上来”[8]。而且病、老、贫三者还汇集到一起,折磨罗隐。他常常自叹老病交加——“病中衰鬓奈萧萧” [9]、“一炷寒香老病身”[10]、“两鬓已衰时未遇,数峰虽在病相撄”[11];贫病同袭——“长恐病侵多事日,可堪贫过少年时”[1]、“久贫身不达,多病意长违”[2]。当时很多士子在游历中贫病交加,有些甚至是衰朽残年还硬挺着在外漂泊,如蝼蚁一般轻易丢失性命的不计其数。赵匡在《举选议》中谈到“贫窭之士在远方,欲力赴京师,而所冀无际,以此度,遂至没身。”作为寒门士子中的一员,罗隐或许还是幸运的,他还没贫困到贾岛那种“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乡?”[3]的程度,毕竟为钱鏐赏识,老年有托,在相对安定的生活中活到七十七岁。
在长期贫病日益衰老,得志却遥遥无期的客游境况下,罗隐愁绪不断,这些复杂心态在他的诗作中展现无遗。如“病中霜叶赤,愁里鬓毛斑”[4],老病添愁,愁又越发增加老病;忧愁中看到的景物都似善解人意,“杏花疑欲伴人愁”[5];他想从愁中解脱出来,“两行垂露浣羁愁”[6],“愁倚长亭柳万条”[7],“蟾宫虎穴两皆休,来凭危栏送远愁”[8]。可是任何愁绪都难以轻易排遣,“别愁如疟避还来”[9],客游中抒发愁绪的诗作仍然连续产生。而且一个愁字难以概括罗隐的诸种心态,他充满了迷茫,云:“不知何处是前程,合眼腾腾信马行”[10],也充满悲伤和羞愧,说:“已悲世乱身须去,肯愧途危迹屡迁”[11]。一首《投所思》让人深刻感受到他的复杂心态:“憔悴长安何所为?旅魂穷命自相疑。 满川碧嶂无归日,一榻红尘有泪时。 雕琢只应劳郢匠,膏肓终恐误秦医。 浮生七十今三十,从此凄惶未可知。”罗隐客游诗中,泪、哭泣之类字眼层出不穷,悲伤随处可见。
书剑飘零之际,故乡和友人是安抚心灵的甘露。怀乡思友之情很自然成为很多游子包括罗隐的创作题材。不过罗隐的怀乡诗有着强烈的矛盾心态,他思恋家乡和亲人直至泪流,如“万里故乡云缥缈,一春生计泪澜汍”[12]、“寡妻稚子应寒食,遥望江陵一泪流”[13]等诗句表现了这种情形。但又清醒地意识到“贫觉家山不易归” [14]、“家在碧江归不得”[15]。自己无名无业,或难以凑足回乡费用,或羞于回家乡。他想念友人,遇见友人欣喜异常,“别来且喜身俱健,乱后休悲业尽贫” [16],对和他有同样遭遇的寒士,罗隐没有他惯持的讥讽论调,而是温和劝慰,多多鼓励:“物态时情难重陈,夫君此去莫伤春。男儿只要有知己,才子何堪更问津。”[1]许多寄赠友人的诗作温情脉脉,格调明朗,如《魏城逢故人》一诗中“芳草有情皆碍马,好云无处不遮楼”情景交融,用笔简炼含蓄,允称名句。
客游之路充满坎坷与羞辱,罗隐甚至悲愤地想过“早知世事长如此,自是孤寒不合来”[2]。只是退隐亦难:有家难归,友人也大多漂泊无依,不能援助,挫折成为心中一种根深蒂固的隐痛。这时候,“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3]的出世思想开始在他心中萌芽,似乎只有这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苦痛,其诗集中多首有关尊师、炼师等出世者的诗作就明白地表达了他对逃离尘世、归隐山林生活的向往。自遣自伤自贬的消极人生观,也越来越强烈地影响罗隐。他开始吟诵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4]、“平生意气消磨尽,甘露轩前看水流”[5]、“漫随浮世逐漂流”[6]等意气消沉,随波逐流的诗句。“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晚唐的寒门士子从怀抱理想到意气消沉,人格扭曲,胸怀褊狭,是个必然趋势,这是时代造成的共相,我们无须责备古人。
艰难赴考——京都困守——归隐山林——游幕四方,构成中青年以前的罗隐生活的四部曲。其中占据大部分的就是客游。可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而客游,象罗隐这样的晚唐寒士都逃不脱羁旅四方、漂泊依人的悲苦命运,紧紧伴随他们的是浓厚的羁愁乡思和渗透着他们泪与血的客游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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