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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一个哲学范畴
;; 引言;;; 虽然命运这个词在专著中不时出现,但命运范畴的意义依然暧昧不明。很少有人将命运当
作一个本体论课题来,落实到个体层面的则更少。本文在个体层面上对命运概念进行了生
存论—本体论意义上的探索后发现:命运确实意指着实在的生存论规定,因而应该被确认为正式的
哲学范畴并获得严肃的研究。
;;; 哲学家们否认命运存在的根本理由是:人是一种超越性的存在,可以不断超越已有的规定性,
对于人来说不存在所谓的命运。但超越总是对具体界限的超越,所以,人是超越性存在又意味着人
是有限的存在者。人的有限性首先是人作为身体的界限:我是这个身体而不是其他身体,这本身就
是一种界限。其次,超越作为身体的越界行为可以超越任何界限吗?显然不能。一个严酷的事实是:
有些界限是我无法超越的,它是对我的超越性不可超越的规定。这就是命运。命运之为命运就在于
它的不可超越,因此,命运对我来说乃是必然性。本文所说的命运不是指某种外来的强制力量,不
是先于人的存在,而就是人作为身体本身的规定性。简言之,身体即命运。所以,我的命运学说不
同于世俗迷信和先前的命运学说(将命运归结为逻各斯、绝对精神、的必然性、永恒轮回、
天命),它并不认为个体的生命历程在开始之前就已经为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决定,因此并不否定个
体的超越性,而只是想指出此超越运动的界限和它必然具有的结构和结果。
;;; 现在我们将在个体层面上细致而微地领受命运是什么。
;;; 一、; 已生,必变,将死
;;; 我作为身体的出生是我无法选择的一个事实。它发生在我具有选择能力之前:诞生前和诞生中
的我无法对这个至关重要的事件发表意见。身体在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之前早已存在。出生这个生存
论—本体论事实发生在我的超越性诞生之前。出生就是被抛到一个我不是其起源的世界上,而且,
在这个我不是其起源的世界中,我也不是我自己的起源。我的起源是他人:那些已经具有超越性并
且决定生产另一个个体的个体。已经出生这一事实游离于我的超越性之外,无法为我的超越性所触
及和改变,因此,它对我来说乃是命运。当我用手抚摸自己和试图与石头、树木、玩具打交道时,
我领受到这一命运并且不得不接受它。包括自杀在内的任何否定生命的行动都无法改变这个命运,
相反倒是对这个命运的肯定。我所能选择的只能是我的出生的意义,即我通过实践对我的生存结构
的造就。如果说他人必须对我的出生负责的话,我则必须对我的总体生命历程负责。虽然出生这个 二、; 与他人共在
;;; 与他人共在是我的另一个命运。我生活在一个充满他人的世界里,而且,我正是被他人抛到这
个世界上的。与他人共在是我生存的必然结构。并不是先有一个孤零零的我,然后再去寻找他人并
与之结缘。我总已经与他人共在着。他人的存在对我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我正是因为他人才成长
为具有自设计能力的实践者,这不仅仅因为他人在我具有生产能力之前哺育着我,更由于他人作为
实在者乃是我的超越立场,他们作为对我而言的超越的立场者向我传达了无数种立场方式。本
质上就是学习各种各样的立场方式并且在这些立场中领受世界。实践的结构注定了我要与他人共在。
实践是以精神操作为内在构成的超越运动,而由于最初我的精神操作与物质操作是直接同一的,我
必须以他人为超越的立场。只有通过这个超越的立场者,我才能于精神操作中抵达我作为身体并未
实在地立场于其中的立场。他人是我进行精神操作的原始前提,因此,只有在与他人的呼唤—响应
即传达—领受关系中,我才能成长为实践者。这种呼唤—响应即传达—领受运动超越了我与之共在
的他人的实在立场,从而使我收留了从古代到当代的所有立场者的立场方式。童话、史诗、数学公
式本质上都是成为语言的立场方式和这些立场方式所能收留的存在。所以,无数已不再实存的人在
语言中复活并作为一系列立场方式充实着我。说话意味着我已经与他人共在。话本质上是说给他人
的,是人和人之间呼唤—响应即传达—领受运动的直接现实。自言自语乃是把自己设定为他人,因
此,对自己说话乃是与他人交谈的衍生形态。在我具有独立的实践能力即成为个体之后,我仍无法
超越某一时刻只有一个实在立场这一命运,因此,我仍然需要拥有他人的实在立场,否则,我便无
法造就足够丰富的世界以超越自身。我作为自我造就的拥有结构首要地需要拥有他人。即使我选择
成为隐士,独居于森林中,我仍然间接地与他人发生着呼唤—响应即传达—领受关系。实践以我在
精神操作中设计足够的立场方式为前提,而这些立场方式超越着我的实在立场——它们部分地来自
他人并在被我领受时成为我的精神结构的一部分。他人从内部充实着我。隐士说话这一行动证明隐
士与他人共存着。与所有人彻底绝裂的唯一方式是停止实践,忘记所有的语言,不再思想,但这个
决定性行动则使行动者降到自在者的地位,不再是人类的一员。完全与世隔绝的隐士即使能生存下
去,其可能性也在他与世隔绝的那一瞬间已被限定了:他作为某一刻只有一个实在立场的个体
由于不能独自成为足够复杂的实践而没有超越既有可能性的可能性。一个没有他人的世界必定
是简单的,而世界的简朴性也是世界的中心和起源的简朴性。绝对与世隔绝的隐士可以设计出新的
实在立场,但如果新的实在立场是超越的,则意味着一个复杂的实践网络和世界结构,其实现只能
以多个实践者的共同立场为直接现实。因此,人是不可能完全出世的,他永远是在世的存在,而在
世首要地意味着与他人共在。完全与世隔绝的隐士的发展可能性在其与世隔绝的那一瞬间被限定了,
实质上是被他先前与他人共在的结构所限定。这种限定证明他实质上仍然生存在一个与他人共在的
世界里。隐居不过是与他人共在的一种形式。而且,从逻辑上更容易证明与他人共在是我的命运:
我在将我领受为我时就已经证明着我必须与他人共在这一事实,因为我只能存在于我—你关系中;
我只有相对于你才是我。必然与他人共在作为命运是我的超越性不可超越的规定性,但这种超越性
并不限制我的超越运动,相反,它成全着我。对这个命运的领受是我的超越性的明证之一,意味着
我更加是我,因此,造就着我生存论—本体论意义上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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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孤独;;; 个体不能自由地取消的另一个生存规定性是孤独。这里所说的孤独乃是指生存论—本体论意义
上的孤独——我作为个体的独一无二性。生存论—本体论意义上的孤独是原始的,心意义上的
孤独发源于它:后者是对前者的领受。孤独感的核心即我是这个他人不是的身体这一生存体验是无
法消除的。孤独是我的另一个命运。
;;; 我是身体这一事实注定我是孤独的。我是这个身体,而不是其他身体,而这个身体在诞生之际
就具有种种其他身体所不具有的独特规定性;这种独特规定性随着身体的自设计活动进一步被造就
为生存论意义上的孤独。孤独就是我作为实践结构的独一无二性。实践结构是自我造就着的拥有结
构,所以,孤独自我造就着。孤独作为命运表现为我不可能不将自己造就为孤独:我作为身体是我
所在世界的中心,因此,我的一切实践必然是从我作为身体的位置出发并且最终回到这个作为世界
中心的身体,而我实践的出发点和目的之独特性必然意味着它是独一无二/ 不可替代的。我可以在
他人的立场处立场,但我并不因此成为他人,而且我在他人的立场处立场这一行动使我拥有了这个
立场,因此,这种力图使我成为他人的行动只是扩大了我的实践领域并进一步将我造就为孤独。孤 三、作为类命运的缺陷
;;; 上面讨论的命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超越的必然性。个体作为超越性只能领受和造就它们。
但对于个体—身体来说存在着另一种结构必然性,具有类似命运的结构,因此,我们可以称之为类
命运。类命运与命运不同:(1 )它并不是我与生俱来的存在规定性,而且可能终生与我无关;
(2)它作为结构必然性是偶然地诞生的。这就是个体作为身体的缺陷。
;;; 欠缺与缺陷的区别是本质性的:欠缺是被使未来诞生的设计活动所规定的,缺陷则是存在者基
本结构的缺失,是存在者存在的残缺状态。缺陷并非完全与人的谋划无关,但它不象欠缺那样完全
为人的自我设计所规定。一个普通学者如果不渴望成为大家,那么,他作为普通学者这一事实
就不是欠缺。认为普通学者相对于大哲学家来说是欠缺,乃是一种比较,而任何比较本质上都是筹
划:我们期望普通学者成为大哲学家,才认为他是一种有欠缺的存在者,而这正是我们对普通学者
的生存所做出的筹划。缺陷同样原始地为筹划或类筹划所规定:一块断裂了的石头并不是一块有缺
陷的石头,但一个失去了双臂的人却是绝对有缺陷的个体,因为失去双臂乃是人作为实践者基本结
构的缺失。任何有欲望的存在者都可能是有缺陷的存在者,因为欲望具有筹划或类筹划的结构。折
断了一条腿的虎就是有缺陷的虎,因为它的基本结构的缺失使它再也不能通过敏捷的跳跃和奔跑实
现捕捉猎物的欲望。具有筹划或类筹划结构的存在者,一旦其基本结构缺失,就是有缺陷的存在者。
;;; 人是设计存在的存在者。设计是欲望的最高形态。设计在使存在生成时使存在发光,这光照耀
着存在者而使存在者向人显现自身。设计的本质是发明。我在发明中创生我的生存并照亮我存在的
基本结构,所以,我能够领受自己存在结构的缺失和这种缺失对实现我的生存筹划的阻碍。在更原
始的意义上说,如果没有对自己的生存筹划,也就无所谓缺陷和缺陷对实现我的生存目标的阻碍。
人是能有缺陷的存在者。或者如海德格尔所说:人是能有罪责的存在。
;;; 缺陷是存在的缺失。我们所关注的是这样一种缺陷:它在未被修复之前对作为身体的我来说乃
是严酷的必然性。它具有类似命运的结构,但它又不是命运,因为任何缺陷都有修复的可能性(虽
然这可能性有时非常小),所以,我们只能如其所是地将其领受为类命运。例如,某个人作为侏儒
或小儿麻痹患者的缺陷在一定时期内是无法修复的,因此,在此历史时期内他只能将它作为命
运接受下来。类命运与命运不同:它并不属于所有个体,而只属于一部分人,因此,它对拥有它的
个体来说是更为严酷的。类命运之严酷处在于:这个身体在修复自己的缺陷之前不能将自己当作最
高目的。
;;; 人是设计存在的存在。我设计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这个我所是的身体。对我所是的身体的中
心意识使我不可能不将我确定为一切活动的直接目的。但是人作为设计存在的存在者总是设计出超
越自己当下实在的完美存在,这个完善存在乃是他按之塑造自己的理想,因此,他所要成为的这个
理想存在比起他的当下实存来说乃是更高级位的目的。目的性存在也是分级位的。其依据乃是它与
终极目标的距离。成为完美的实践者是个体生存的最高目的。缺陷作为类命运的严酷之处在于:如
果他的缺陷未被修复,那么他就是不完美的存在者;虽然他仍然可以在康德伦的意义上将自己
肯定为目的,但由于他和他的理想之间的巨大距离,他不可能将自己作为终极目的肯定下来。他处
于与他的终极理想相对的座标轴的另一侧。接近人类的超越理想而成为更高层次的目的存在对于类
命运的拥有者来说是无法企及的,所以,他在修复其缺陷之前只能选择成为更完美个体诞生的阶梯。
人们会因此把美的称号赋予他:他是一个好人,他具有内在美,他是高尚的,等等。这种赋予其实
并没有将他作为一个与人类终极目的接近的个体肯定下来,相反,他的美完全在于成为他人起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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