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蛮老板也有底线
东渡日本,却遭遇刁蛮老板,但因为无意中维系了老板的底线,得以保全。10多年前,我离开中国,东渡日本发展。中日两国语言、文化、管理方式的巨大差异,让我这个异国打工仔对日本老板的心理底线有了切身的体会。其中的两点,使我不仅至今记忆犹新,而且,对我能连续在日本工作到半年前才回国,可以说是起到了保住底线的作用。
不要说老板的坏话
有句古语叫做:人前不说人,人后无人说。在企业中,有些很有能力的人,突然无缘无故地被老板炒了鱿鱼。虽然“死”得很冤,但大多因为自己口无遮拦,有意无意表露几句对老板的微词,却让小人经过加工后传到老板的耳朵里,并触及了老板的心理底线。
但是,要确实做到不仅平时,就是在被冤枉的时候也不讲老板的坏话,只有时常怀着感恩之心对待老板和发生的一切,才会有制怒的力量,才能养成在人前人后不说老板坏话的习惯。如果有人要追问:哪些属于老板的心理底线?我只能说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曾经的老板冈本,就把讲他的坏话,定为自己的心理底线之一,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我的第一任老板姓冈本。1995年深秋,我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冈本就告诫我:“能在我手下工作满三年的员工,可以在全日本任何一位老板的手下工作。”并直截了当地警告我:“一是要老实,二是不能批判老板。”
当时,我除了感觉莫名其妙之外,就是觉得太夸张,但我还是怀着感激之情认真听了他的谈话。我后来才发现,除了同他创业的3位元老级人物之外,在营业部和市场战略部留下来的员工,真没有一位在他的手下干满过三年。
冈本的脾气很怪。无论什么样的方案,一旦被他认为是可行而错过了机会的,手下全都要挨骂。每当这时,我当然是最悲惨的一个了,因为他骂中国人和日本人时我都得在场,而且还不给我申诉的机会。特别是有些中国技术人员的日语水平,还达不到听懂骂人的日本话的时候,他还得一边看着我的表情,一边逼着我用中文骂一遍。
每当如此,我只好在脑子里先摆上老板的尊容,在心里先骂上一句“去他娘”之后,然后不停地咀嚼着“儿子打老子”。既使如此,每次下来,被骂的中国人全都要冲我骂回去才算完。这种尴尬让我简直崩溃。
第一年,我曾经有过好几次想离开公司,可就是下不了决心。原因是拖家带口地在日本生活,一旦失去了正式工作,在全世界物价最高的'东京生活,简直不敢想象。
可人毕竟有忍受不住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一个项目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在冈本骂大家的同时,几位中国技术人员当面就给我发难,我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那种憋屈险些使我爆发起来。可冈本还余怒未息,让大家散去之后,又把我一个人叫到小会议室,关上门做“单兵教练”。虽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应该已经从我的表情中流露了出来,但我还是直接向他吼出了“士可杀,不可辱”。惊诧与暴怒之下,冈本当场就“炒”了我的“鱿鱼”。
我感到横竖都是“死”,就专门找了一个歪理气他:“你炒不了我的鱿鱼,得让人事部长来炒我,因为手续是人事部长才能办。”他气得摔门而去。我虽然也愤怒异常,但因为要坚守着“决不说老板的坏话”的承诺,于是独自一人关着门呆坐了老半天,等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才出来,终于忍住没有在中日两国技术人员面前说他一句坏话。
事情过了两天,人事部长既没有找我,冈本也照常叫我去谈工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原来,他根本没有同人事部长讲要炒我“鱿鱼”的事。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形成了默契,冈本照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整我。但是,只要是被老板冤枉的,我在同老板独处时也会整他。这样整来整去,一下子就过去了8年,公司的年营业额增长到52亿日元,我的头衔也早从一个办事员变成了中国事业部部长。
直到我彻底离开公司的时候,冈本才在只有几个元老参加的送别宴会上说:“你是我遇到过第一个对原则不依不饶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讲过老板坏话的外籍员工。”
尊重与老板共患难之人
作为职业经理人,如何对待他们老板身边的“红”人,那是一清二楚。然而,对在老板身边的“难”人,是否也能一清二楚,胸有成竹?它不仅直接反映出一个职业经理人真正的能力和品格,同时,还隐然关系着职业经理人的“生死存亡”。
这些“难”人,虽然对企业的前途甚至业绩,可以说完全无足轻重,但是,难就难在他们像一个秤砣,正好系在老板的心上,长时间没有摘除。并不是不想摘除,而是老板担心,一旦摘除了,会使自己的心理失去平衡。职业经理人如果不小心被这种“难”人粘上了,最终,不仅可能被“挥泪斩马谡”,还得被老板愤怒地骂上一句:“这小子的心,简直窄得不能容忍一粒沙子。”因为老板既不允许增加秤砣的重量,更不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心理底线上晃悠。
我刚进公司那会儿,因为外籍员工太少,公司还无法为我独立地设一个部门,我只好暂时屈尊做了行政科长饭田的副手。
这位饭田老兄,五十挂零,虽然学问不深、水平不高、能力不行,但他处处以元老、功臣自居,根本不把后来的新员工放在眼里,即使对方任职部门经理、甚至副总经理也是如此。
这位仁兄喜欢到处指手划脚,该他管的他是当仁不让,不该他管的也要横插一腿。很多部门经理对他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而且,被他赶走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做他的副科长一个多月,就几乎印证了大家对他的看法。而最让我头痛的还是他对于我的日语吹毛求疵。
日语有简体、慎重体和敬体之分,这对于外国人来说,能熟练运用简体和慎重体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特别在企业中的男性员工之间,几乎全都使用简体。当然,同老板讲话时,男性员工还是尽量讲慎重体,但那已经构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语言习惯。
由于我是外国人,虽然有时跟老板谈话时非常注意使用慎重体,但在谈工作时要力求表达准确意思,经常是心里想着说慎重体,但从嘴里出来的却是简体,老板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以为是我不敬。
可饭田却完全不同,每当我将慎重体说成简体的时候,他不是立马翻脸训斥,就是故意反问我说的是什么,他听不懂。越是有日本人在场的时候,他越来劲,时常让我恨不得大耳光子给他扇过去。
我们共事快两个月的一天晚上,老板、饭田和我喝酒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我:“不要轻易失去自己的职位。”饭田非常得意,而我非常震惊,摸不透老板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于我是60多个想得到副科长一职的竞争者中唯一的幸存者,我当然清楚老板对我的期望。但老板的架式,完全没有为我清道的意思。为了求得生存权,我不得不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留心观察这位老兄的行为。
我发现,饭田同老板讲问题时,老板从来都不发脾气,提了要求也不置可否。每当这时,他都会用老板已经同意的口气,去找相关的部门。那些部门头头,虽然在人前人后都烦他,议论他,但他所要求的事,十之八九都能照办。可是,当商量某一个具体工作时,他又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逐渐摸索出一条与他共处之道:只要是和他有关的工作,我在没做之前,就主动找他商量,但实行的时候,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做。特别在需要跨部门协作时,我首先请他让我先去办,等我办不成的时候,再请他去办。有时我只要一去就能办成的事,可我专门找那些无法一时办到的人去讲,回来就请他去办。他当然既得意,又确实很快就办成了。遇到要向上级汇报情况时,我总是请他先认真看我写的汇报内容,请他按他的口气和上司愿意听的口气改写之后,再由他送上去。如果一定需要我去汇报的,我也尽可能同他一起去。
他虽然从技术和管理知识上确实不如我,可他观察我是否是真心尊重他。由于我报定了学习日语也是工作内容之一的想法,对他确实做到了仁至义尽。当他在工作中体会到我确实对他是真诚的之后,不仅慢慢地开始适应我的工作方法,偶尔还给我出点小主意,我自然真诚表示感谢。
我们这样相处了一年之后,我就被调到了一个相当于部长的位置上,虽然头衔也只是个代理科长。他呢?作为堂堂科长,竟然向老板提出:愿意继续同我配合。
老板仍然不置可否,他也仍然用老板已经同意的口气找我说:由于他的口碑,由我给社长提了个建议,让他来担任我的“部长助理”,而他原来的科长位置交给了一个年轻人。
不用说,社长立即批准了我的请求。
在新部门开第一次全体会议时,我就明确地向大家宣布:“今后的工作,必须向饭田助理汇报。没有他的意见,别来找我。”
但我在私下警告手下的科长们,无论饭田的意见如何,责任必须是科长们自己承担。从那以后,他不仅再也没有干涉过我的工作,相反,有些不好办的事,他还主动请缨,着实为我解决了不少的难题。直到我离开这家公司的前一年,他从部长助理的位置上光荣地退了休。
后来,我和冈本老板谈起这位仁兄时,老板说,饭田是自己最初创业时的伙伴。企业兴起的第四年,由于自己的决策错误,公司破产了,所有的员工,包括饭田不得不另谋出路。
当冈本在痛定之后准备再次创业时,不仅找谁谁都不卖账,就连老婆都因为不理解自己而差点离婚。只有饭田,不仅力劝冈本重新搞个小企业,而且,还不顾所有的人反对,悄悄将家里的房子作为抵押,为冈本贷款700万日元,让冈本将有限责任公司(法定注册资金300万日元)扩大成股份公司(法定注册资金1000万日元)。当时饭田的年收入才不到400万日元,而且年龄还比冈本大4岁。
经过将近20多年的成长,冈本公司已经从零开始,发展成为现在的年营业额在50个亿以上的中型企业,冈本对饭田,心里总有一种感激之情。
冈本说:“虽然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才,但他在15年前提出要进我的公司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就让他进来了。我看到他,实际上是让我不要忘记我的第一次失败。而且,我这一辈子,都欠着他一份无法还清的情。所以,那些同他合不来的人,真有不少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但因为那些人容不下他,总是有意或无意地逼他,伤害我的感情。只有你来了之后,才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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